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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玉壺清話卷第六

  范魯公質舉進士,和凝相主文,愛其私試,因以登第。凝舊在第十三人,謂公曰:「君之辭業合在甲選,暫屈為第十三人,傳老夫衣鉢可乎?」魯公榮謝之。後至作相,亦復相繼。時門生獻詩,有「從此廟堂添故事,登庸衣鉢亦相傳」之句。初,周祖自鄴起師向闕,京國罹亂,魯公遁迹民閒。一旦,坐對正巷茶肆中, 【 一作「對上巷」,吴校作「封丘巷」。】 忽一形貌怪陋者前揖云:「相公相公,無慮無慮。」時暑中,公執一葉素扇,偶寫「大暑去酷吏,清風來故人」一聯在上,陋狀者奪其扇曰:「今之典刑,輕重無準,吏得以侮,何啻大暑耶? 【 一云「大暑何啻耶」。】 公當深究獄弊。」持扇急去。一日,於祅廟後門,一短鬼手中執其扇,乃茶邸中見者。 【 「茶」字吴校增。】 未幾,周祖果以物色聘之,得公於民閒,遂用焉。憶昔陋鬼之語,首議刑典,疏曰:「先王所恤,莫重於刑。今繁苛失中,輕重無準,民罹橫刑,吏得侮法,願陛下留神刑典,深軫無告。」世宗命公與臺官劇可久、知雜張湜聚都省詳修刊定,惟務裁減,太官供膳。殆五年書成,目曰刑統。

  張尚書詠再知益州,轉運使黃觀以治狀條奏,下詔褒美。時賊鋒方斂,紀綱過肅,蜀民尚懷擊柝之惴,而嘉、卭二州新鑄景德大鐵錢,利害未定,橫議蜂起,朝廷慮之。遣謝賓客濤為西川巡撫,上臨軒諭之曰:「詠之性剛決強勁,卿之性仁明和恕,卿往濟之, 【 一云「卿之仁明和恕,往濟之」。】 必無遺策。宜以朕意諭詠:『賴卿在彼,朕無西顧之憂,每事宜與濤協心精議,副朕倚矚。』」 【 案:「宜與濤」一作「宜與詠」似誤。葢前「詠之性」四語諭濤已畢,「賴卿在彼」云云,皆諭詠之語也。】 謝公至蜀,明宣寬詔,尚書公抃蹈泣拜。舉率從稟, 【 吴校「從稟」作「徒衆」。】 竝轡撫勞,西蜀遂安。

  太祖受禪,以趙韓王普有佐命巨勳,除右諫議大夫、樞密直學士。未幾,范質罷相,以公為門下侍郎、平章事。既冠台府,參總廟權,參政呂餘慶、薛居正雖副之,但奉行制書,備位而已,不宣制,不預奏事,不押班,每府候對長春殿盧,啟沃大小之務,盡決於公。兼權之議, 【 吴校「兼權」作「擅對」。】 諠於時論。會李繼遷擾邊,用公計,封趙保忠守夏臺故地,因令滅之。保忠飜與繼遷合謀為邊患。河西極撓, 【 「撓」一作「擾」。】 咎歸於公,因不得專政,詔令參政更掌印押班奏事,分其權也。 【 「也」一作「地」。】 舊制,宰相報到,未刻方出中書,會歲大熱,特許公纔午歸第,遂為永制。年七十一,病久無生意,解所寶雙魚犀帶,遣親吏甄潛者詣上清太平宮醮星露,懇以謝往咎。上清道錄姜道元為公叩幽都,乞神語,神曰:「趙某開國忠臣也,奈何冤累,不可逃。」道元又叩乞所寃者,神以淡墨一巨牌示之,濃煙罩其上,但牌底見「大」字爾。 【 「大」一作「火」,下同。案說文,「美」字從羊從大,但今俗書亦有從火者,應兩存之。】 潛歸,公力疾冠帶出寢,涕泣受神語,聞牌底「大」字,公曰:「我知之矣,此必秦王廷美也。然當時事曲不在我,渠自與盧多遜遣堂吏趙白交通,其事暴露,自速其害,豈當咎予?但願早逝,得面辨於幽獄,曲直自正。」是夕,普卒。上感悼涕泗,自撰神道碑,八分御書賜之。

  真宗中年,多或不豫,欲權弭聽斷,養和於西林園,即太清樓也。議委政於皇太子,加冠監國,用王沂公曾以輔之。時中丞王臻不喻上意,議方下, 【 吴校作「旨方下」。】 遽以疏上云: 【 吴校「上」作「入」,改作「奏」。】 「臣聞欲行皇子冠,左傳異議曰:『以星終為年紀,十二而一周,於天道備。』所以人君十二始冠,冠,弁也,行之於廟。漢已還,閒有即位而冠者,皆出於不得已也,故改其名為加元服,皆漢儒因事旋講,實非古也。冠義云:『冠者禮之始也,王教之本。』今皇子未成,俾冠而臨國,冠道未成,不冠而監,豈可以童子之道理焉?唐景雲二年,睿宗欲以皇太子監國,召三品以上官建議,羣臣莫敢對者。臣竊謂茲事體重,陛下春秋未高,伏望陛下念萬國調順氣劑,存真納和,不必過計,社稷萬靈,扶擁聖履」云。 【 吴本「擁」作「護」。】 時以政出宮闈,不敢妄決, 【 一云「下無敢決」。】 議者遂寢。

  昝太尉居潤,博州人。不識字,每按牘,以左手捉巨筆一畫長畫寸餘,雖狡史善詐也, 【 「史」一作「吏」。】 摹之則敗。 【 「則」一作「必」。】 沈相倫在幕府,謂所親曰:「吾觀沈推官五載未曾妄發一笑一語, 【 「曾」一作「嘗」。】 行步端重,如履廟堂, 【 「堂」一作「朝」。】 吾見則禮敬之,必為宰相。」遂力薦於太祖,稱沈沈厚可用。後果作相。昝恨其不知書 【 昝恨其不知書 類說卷五五引玉壺清話作「沈以昝不識字」,義優。】 ,昝氏子孫皆召於家,建學立師傅,如己子教之,以報其知人之德也。

  太祖採聽明遠,每邊閫之事,纖悉必知。有閒者自蜀還,上問曰:「劍外有何事?」閒者曰:「但聞成都滿城誦朱長山苦熱詩曰:『煩暑鬱蒸無處避,涼風清冷幾時來?』」 【 「來」一作「回」。】 上曰:「此蜀民思吾之來伐也。」時雖已下荊楚,孟旭有脣亡齒寒之懼,而討之無名。昶欲朝貢,王昭遠固止之。乾德三年,昶遣諜者孫遇齎蠟丸帛書,閒道往太原結劉鈞為援,為朝廷所獲。太祖喜曰:「興師有名矣。」執閒者,命王全斌率禁旅三萬,分路討之。俾孫遇指畫山川曲折,閣道遠近,令工圖之,面授神算,令王全斌往焉,曰:「所克城寨,止籍器甲芻斛爾,若財帛盡分給戰士。」王師至蜀,昶遣王昭遠帥師來拒,未幾,相繼就擒,昶始降,執昶赴闕。大將王仁贍自南劍獨先歸闕,乞見,恐己惡暴露,歷數全斌等數將貪黷貨財,弛縱兵律, 【 「縱」一作「壞」。】 為所訴,反欲自斃。太祖笑謂仁贍曰:「納李廷珪妓,擅開豐德庫取金寶,此又謂誰耶?」仁贍惶怖,叩伏待罪。上又曰:「此行清介畏慎,但有曹彬一人爾。」臺臣請深治征蜀諸將橫越之惡,太祖盡釋之。

  魏人柴公以經義教授里中,有女子備後唐莊宗掖庭,明宗入洛,遣出宮,父母往迎之。至洛,遇雨,踰旬不能進。其女悉以奩具計直十萬,分其半與父母,令歸大名,曰:「兒見溝旁郵舍隊長,黝色花項為雀形者,極貴人也,願事之。」父母大愧之,知不可奪,問之,即郭某,乃周祖也。因事之,執箕箒之禮。一日,謂其夫曰:「君極貴不可言,然時不可失,妾有五萬,願奉君以發其身。」周祖因其貲得為軍司。其父柴公,平生為獨寢之人,傳司冥閒事,一日晨起,忽大笑,妻問之,不對,但笑不已。公惟喜飲,妻逼極醉,因漏泄其事,曰:「花項漢將為天子。」後果然。

  王彥儔,上蔡人。五代之際,為本郡軍校,材質雄偉,剛毅有謀,勇冠羣卒,久欲奮發,而無其端。一旦,同列輩五六人者 【 「五」字疑衍。】 語彥儔曰: 【 「語」一作「告」。】 「天下紛紛,能者可立,吾輩何忍端坐,以溫飽自墮耶?可相共起事, 【 「共」一作「與」。】 以圖富貴乎?」彥儔私自計曰:「此六人者,死氣侵面,是為我啟迹也。」遂許之曰:「吾今夜正當宿直,君輩可持短兵入,吾奉為內應, 【 「奉」字似誤。】 富貴之來,不出今夕。」六人者喜,是夜皆至。彥儔伏甲於內,盡殺之,持其首詣閣,泣告刺史曰:「巡警無狀,致姦盜竊發,已伏其罪矣,願公親出以撫衆。」刺史驚喜而出,方慰勞次彥儔,立斬之,遂據上蔡。明日,籍其六家,郡中震恐,無敢動者。後朝廷力討之,勢不能守,奉其母奔金陵郡。李先主特喜其來,至其家親拜其母,以彥儔為和州刺史。

  一巨商姓段者,蓄一鸚鵡甚慧,能誦隴客詩及李白宮詞、心經。每客至,則呼茶,問客人安否寒暄。 【 「安否」一作「起居」。】 主人惜之,加意籠豢。一旦段生以事繫獄,半年方得釋,到家,就籠與語曰:「鸚哥,我自獄中半年不能出,日夕惟只憶汝,汝還安否?家人餵飲,無失時否?」鸚哥語曰:「汝在禁數月不堪,不異鸚哥籠閉歲久。」其商大感泣,遂許之曰:「吾當親送汝歸。」乃特具車馬攜至秦隴,揭籠泣放,祝之曰:「汝郤還舊巢,好自隨意。」其鸚哥整羽徘徊,似不忍去。後聞常止巢於官道隴樹之末,凡吴商驅車入秦者,鳴於巢外問曰:「客還見我段二郎安否?」悲鳴祝曰:「若見時,為道鸚哥甚憶二郎。」余得其事於高虞晉叔,事在熙寧六七年間。

  慶歷壬午歲,王師失律於西河好水川,亡沒數巨將劉平、葛懷敏、任福等,石元孫陷虜。急奏入,已旬餘,大臣固緩之。仁宗因御化成殿,一寬衣老卒擁帚掃木陰下,忽厲聲長歎曰:「可惜劉太尉。」上怪問:「何故獨語?」此老卒曰:「官家豈不知劉太尉與五六大將一時殺了?」上驚問:「汝何聞此?」老卒因捨帚,解衣帶書進呈曰:「臣知營州西虎翼一營盡折,臣壻亦物故於西陣,此書乃家中人急報也。」上以書急召執政視之,大臣始具奏:「臣實得報,恐未審,候旦夕得其詳,方議奏聞,乞自寬聖慮。」上厲聲曰:「事至如此,猶言自寬聖慮,卿忍人也!」冢宰因謝病,乞骸骨。

  盧文進,范陽人,少從軍,身長八尺,姿貌偉異,名振燕薊。莊宗連兵於兩河,屢戰獲勝,一夕忽敗,夜走,馬墜澗中,纔及水,一躍而出。明日視之,乃郡之黑龍潭,絕岸高險,深不可測。文進知有神助己,氣因復振,收餘衆,會食於野。一巨蛇長十丈餘,徑至坐所,衆皆奔避,獨文進不動,蛇引首及膝,文進以匕筯取食飼之訖,蛇蜿蜒方去。奔敗之餘,物情疑阻,舉衆入契丹。虜主厚遇,使率兵救鎮、冀,又與莊宗連戰。明宗即位,老思南土,部曲皆華人,復還中國。明宗親加宴勞,因詔得封大將軍。 【 「因詔得」一本作「建請對」。】 八十二,無病卒。卒之日,星殞於寢,大如盃,文進噓赤光丈餘,與星相接。

  王輿為江南楊氏軍中小校,少從軍,圍潤州,中巨弩射右耳,其矢穿左耳而去,旁二人中矢死之。輿臥病百餘日乃愈,至老不聾,亦無瘢迹。又嘗攻潁,夜有道士告之曰:「旦有流星下墜,能避之則富貴不可名, 【 「名」一作「言」。】 不爾則斃矣。」及旦,輿拔劍倚柵木驅兵城中,飛大石正中其柵,及輿鎧甲,皆麋碎而壞,輿曰:「流星乃此也。」益自貴重,終為使相。

  徐登者,山東人,世傳近二百歲,得異術以固齡體,搢紳所以待禮焉。鄭翰林公鎮荊南,唐詔彥範漕湖北,二公以廣成、浮丘禮之,館於楚望。登無他奇,朴直不矯,不以屑事干公勢。毅夫嘗言:「登雖不以實年告人,每說周末國初事,則皎如目擊,校之已百五六十歲矣。」文瑩與登游鄭館歲餘,惟喜飲醇酎,經月不一粒食,殊不知書。一夕,不告鄭公,夜奔景陵,投道復守陳少卿宗儒以託死。死之日,親寫書到荊厚謝公,公甚嗟悼。囑陳公曰:「吾死後,當竅棺,前後以竹板二等吾身斂之。後三十年, 【 疑是「後二年」。】 當剖棺,此實知也。」遂殯北塔僧園。後二年,陳少卿知壽州,因事詣闕補官遣,枉道至景陵,恐其尸解,剖棺視之,則已腐敗。世之暱方士者,登可鑑焉。

  太宗一日幸禁林 【 太宗一日幸禁林 墨海金壺、守山閣叢書本「太宗」作「太祖」。】 ,謂朱翰林昂曰:「漢宣帝最好勤政,尚五日一視朝,萬務寧無壅積耶?朕則不敢輒怠也。」公因得建言 【 公因得建言 「建」原作「諫」,據同上二本改。】 :「臣聞堯、舜優游巖廊之上,亦萬機允正;唐太宗天下太平,房喬請三日一視朝臨政;高宗寰宇寧靜,長孫无忌請隔日視事。悉從。自後, 【 一本「自後」二字在「悉從」上,疑誤。】 雙日不坐,隻日御視,五日一開延英,遂為通式。今庶政清■〈閒〉,百執猶寧居於私殿,惟陛下凝旒聽覽,飜無暫暇,宜三五日一臨軒, 【 一無「五」字。】 養洪算,蹈太和,合動直靜專之道,扃攝思慮,保御真氣。」後中書知之,與臺諫繼陳奏請:「臣等切見朱昂之請對,深協至治,仍乞徇所陳。」久而纔允。

  王狀元君貺,天聖庚午甲科及第,元豐戊午,垂五十年,方有重金之賜。謝表特優,略云:「橫金三紀,未佩隨身之魚;賜帶萬釘,改觀在廷之目。豈伊散任,得拜恩章。車服以庸,品儀辨等。國朝故事,惟二府刻毬路之花;文武近班,通一例號遇仙之樣 【 通一例號遇仙之樣 類苑卷四0引玉壺清話「遇仙」作「羣仙」。】 。獨承面命,度越朝規。此盖陛下寵厚老臣,禮加常制,憫事三朝之舊,俾階四府之崇。奉以垂腰,既表重鏐之麗;寳之在體,更增上笏之華。」

  ●玉壺清話卷第七

  夏侯嘉正,荊南人。劉童子者,幼瞽,善聲骨及命術,謂曰:「將來須及第,亦有清職,惟持聲貴,自餘俱弱。己俸外,別有百金橫入,不病則死。」後至正言、直館,充益王生辰使,得金幣,方輦歸私第,欲留之為潤屋,忽一緡自地起立,久而後仆, 【 「後」一作「方」。】 遂感疾,月餘而卒。太宗上元御樓觀燈,嘉正進十韻,末句云:「兩制誠堪美,青雲侍玉輿。」不懌,賜和以規之,有「薄德終慚舉 【 薄德終慚舉 詩話總龜卷一「慚」作「難」。】 ,通才例上居」之句。喜丹竈,嘗曰:「使我乾得水銀半兩,知制誥一日,平生足矣。」二願俱不遂而卒。

  太祖生于西京夾馬營,至九年西幸,還其廬駐蹕,以鞭指其巷曰:「朕憶昔得一石馬,兒為戲,羣兒屢竊之,朕埋於此,不知在否?」斸之,果得。然太祖愛其山川形勝,樂其風土,有遷都之意。李懷忠為雲騎指揮使,諫曰:「京師正得皇居之中, 【 「皇居」一作「天下」。】 黃、汴環流,漕運儲廩,可仰億萬,不煩飛輓。況國帑重兵,宗廟禁掖,若泰山之安,根本不可輕動也。」遂寢議。拜安陵,奠哭為別,曰:「此生不得再朝于此也。」即更衣,取弧矢,登闕臺, 【 「臺」一作「基」。】 望西北鳴弦發矢以定之,矢委處,謂左右曰:「即此乃朕之皇堂也。」以向得石馬埋於中。 【 「中」一作「基」。】 又曰:「朕自為陵名曰永昌。」是歲果晏駕。

  李度顯德中舉進士,工詩,有「醉輕浮世事,老重故鄉人」之句,人多誦之。 【 「誦」一作「稱」。】 王朴為樞密,止以此一聯薦于申文炳知舉 【 止以此一聯薦于申文炳知舉 「薦」字原脫,據薛居正舊五代史卷一三一申文炳傳引玉壺清話、宋史卷四四0文苑傳補。】 ,遂擢為第三,人嘲曰:「主司只誦一聯詩。」

  唐陸禋續水經嘗言:「蛇雉遺卵于地,千年而生蛟龍屬。漢武帝元封中,潯陽浮江親射蛟于江中,獲之乃是也。其蛟破殼之日, 【 「破」一作「出」。】 害于一方,洪水飄蕩,吴人謂之發洪。」余少時,嘗游杭州西城縣之伊山, 【 案:西城縣無攷,或新城縣之誤。】 目擊此事。方晚春,忽茂草中一雌雉飛起丈餘,翅翼零亂,又復入草中,數四不絕,久而不出。予竊怪之,薙草往觀,果一巨蛇,一雌雉,蟠結纏糾,津沫狼藉,斯須,雉驚飛,而蛇亦入草中,始驗禋之說不誣。

  丁文果司天監丞無他學,惟善射覆,太宗時以為娛。一日,置一物品器中,令射之,果乃課其經曰:「蘤蘤華華,山中採花,雖無官職,一日兩衙。」啟之,乃數蜂也。又令壽王邸取一物,令射之,果曰:「有頭有足,不石即玉,欲要縮頭,不能入腹。」啟之,乃壓書石龜也。即日賜緋,並錢五萬。

  祥符中,契丹使至,因言本國喜誦魏野詩,但得上帙,願求全部。真宗始知其名,將召之,死已數年,搜其詩,果得草堂集十卷,詔賜之。魏野字仲先,其詩固無飄逸俊邁之氣,但平朴而常,不事虛語爾。如贈寇萊公云:「有官居鼎鼐,無地起樓臺。」及謝寇萊公見訪云:「驚回一覺游仙夢,村巷傳呼宰相來。」中的易曉,故虜俗愛之。野與孟津詩人李瀆為詩友,野鑿室于陝郊,曰樂天洞;瀆結廬于中條山,曰浮雲堂。皆樹石清幽,各得詩人之趣。瀆字長源,一日自孟津訪別于野,曰:「數夕前,忽一人來牀下,誦曰:『行到水窮處,未知天盡時。』 【 「時」一作「頭」。】 予猶規其誤曰:『豈非坐看雲起時乎?』答曰:『此雲安能起耶?』又非夢寐,亟窺之,空無一物,此必死期先報,故來相別。」遂痛飲數夕而還,還家未幾而卒。

  曹武毅翰,魏人也;曹武惠彬,真定人也,二曹皆著名,人多謂之同宗。翰有宏材偉特之度,能詩,有玉關集。領金吾日,當直,太宗召與語曰:「朕曾覽卿詩,有『曾因國難披金甲, 【 「因」一作「舒」。】 恥為家貧賣寳刀。他日燕山磨峭壁,定應先勒大名曹』。頗佳,朕每愛之。」翰因叩謝。征幽州,為東路濠寨總管,善風角,一夕,角聲隨風至帳,翰從容擐帶曰: 【 「從容」一作「促令」。】 「寇至之兆也。」未幾,果然,大敗其寇於城下。從征幽州,率以部分攻城,忽得一蟹,翰曰:「水物向陸, 【 一云「水物何向陸棲」。】 失依據也,而足多有救。又蟹者,解也,其將班師乎?」果然,其精敏率如此。

  開寳初,太宗居晉邸,殿前都虞候奏太祖曰:「晉王天日姿表,恐物情附之,為京尹,多肆意,不戢吏僕,縱法以結豪俊, 【 「結」一作「召」。】 陛下當圖之。」上怒曰:「朕與晉弟雍睦起國,和好相保,他日欲令管勾天下公事,麤狂小人,敢離我手足耶?」亟令誅之。逮太宗纂承,高陽關奏:「妖氣夜起, 【 「氣」疑「氛」。】 橫亘北陸,邊情頗搖。」太宗召向相敏中于玉華殿密議之,向奏曰:「臣聞崔翰領節高陽,恃功驕恣,橫越兵律,陛下宜召還誅之,以厭氛祲。」上曰:「是何言歟?朕嘗乘怒誅張瓊,至今痛恨。若翰者,朕以其能,拔于行伍,遂建節旄,料渠不肯辜朕也。」 【 一無「不」字,「也」一作「乎」。】 止遣一詞臣宣撫慰勞而已,祆祲自消,邊心亦寧。 【 「心」一作「境」。】

  開寳九年,錢忠懿俶來朝,上遣皇子德昭迓于南京,車駕為幸禮賢宅,撫視館餼什物,充滿庭墀。俶至,詔處之。賜劍履上殿,書詔不名。妻子俱朝封,妻為吴越國王妃。召父子宴射苑中,諸王預坐。一日,賜俶獨宴,惟太宗、秦王侍坐,上愛俶姿度凝厚,笑曰:「真王公材。」俶拜謝,中人掖起。上遣太宗與俶叙齒為昆仲,俶循走,叩頭泣謝曰:「臣燕雀微物,與鸞鳳序翼,是驅臣于速死之地也。」獲止。時上將幸西京,乞扈從,不允,曰:「天氣向熱,卿宜歸國。」宴別於廣武殿。後三年來朝,宴於長春殿,劉鋹、李煜二降王預焉。未幾,會陳洪進納土,俶情頗危蹙,乞罷吴越王,詔書願呼名,不允。從征太原,每晨趨雞初鳴,曉與羣臣候于行在, 【 一云「每晨趨雞初鳴,先于羣臣侯于行在」。】 嘗假寐於寢廬。上知之,諭曰:「知卿入朝太早,中年宜避霜露。」每日遣二巨燭先領引于前頓候謁而已。 【 「先」一作「止」。】 駕至并門,繼元降,上御崇臺 【 上御崇臺 宋史卷四八0吴越錢氏世家「崇臺」作「連城臺」。】 ,戮其拒王師者,流血滿川。上顧俶曰:「朕固不欲爾,葢跋扈之惡,勢不可已。卿能自惜一方,以圖籍歸朝, 【 「歸」一作「貢」。】 不血于刃,乃為嘉也。」俶但叩頭怖謝。 【 「但」吴校作「懼」。】 非久,身留于朝,願納圖貢,昆蟲草木,亦無所傷。朝廷遣考功郎范旻知杭州,至則悉以山川土籍管鑰庾廩數敬授于旻,遂起遣兵民投闕。俶最後入覲,知必不還, 【 一作「心知不還」。】 離杭之日,徧別先王陵廟,泣拜以辭,詞曰:「嗣孫俶不孝,不能守祭祀,又不能死社稷,今去國修覲,還邦未期,萬一不能再掃松檟,願王英德各遂所安,無恤墜緒。」拜訖,慟絕,幾不能起,山川為之慘然。

  永平中,延平津一神劍夜懸于空,光掩星斗。其劍止長三尺許,每天地澄霽,隨斗而轉,啟明東起則沒,時或浮于津面,漁者見之,近則漸沈。遂置劍州于延平津,割劍州之劍浦、汀州之沙縣隸焉。

  文瑩至長沙,首訪故國馬氏天策府,諸學士所著文章,擅其名者,惟徐東野、李宏臯爾。遂得東野詩,浮脃輕豔,皆脃華嫵媚,侑一時尊俎爾。 【 一云「皆鉛華歌舞,媚一時尊俎爾」。】 其句不過「牡丹宿醉,蘭蕙春悲,霞宮日城,翦紅鋪翠」而已。獨貽汪居士一篇,庶乎可採,曰:「門在松陰裏,山僧幾度過。藥靈圓不大,棊妙子無多。薄霧籠寒逕,殘風戀綠蘿。金烏兼玉兔,年歲奈君何?」又得宏臯雜文十卷,皆胼枝章句 【 胼枝章句 類苑卷三六引玉壺清話作「絺章繪句」。】 ,雖齷齪者亦能道。信乎,文之難也。

  錢熙,泉南才雅之士。進四夷來王賦萬餘言,太宗愛其才,擢館職 【 擢館職 「館」原作「官」,據墨海金壺、守山閣叢書本及宋史卷四四0文苑傳改。】 ,有司請試,上笑曰:「試官前進士趙某親自選中。」嘗撰三釣酸文,舉世稱精絕,略曰:「渭川凝碧,早拋釣月之流。商嶺排青, 【 「排」一作「飛」。】 不逐眠雲之侶。」又曰:「年年落第,春風徒泣於遷鶯。處處羈游,夜雨空傷於斷雁。」其文千言,率類於此。卒,鄉人李慶孫為詩哭之曰:「四夷妙賦無人誦,三釣酸文舉世傳。」

  翰林鄭毅夫公,晚年詩筆飄灑清放,幾不落筆墨畛畦,閒入李、杜深格。守餘杭日,因送客西湖,艤舟文瑩舊居,留詩於壁云:「春入蘿途靜,浪花翻遠晴。」又:「東飛江雲北飛燕,同寄春風不相見。」又餘杭郡閣云:「雨影橫殘虹,秋容陰映日。寒江帶暮流,晚角穿雲出。雲峯翠如織,宿鳥去無迹。封書寫所懷,聊託荊門翼。」又罷翰林行次南都遇雨云:「雨聲飄斷忽南去,雲勢旋生從北流。料得涼風消息好,蕭蕭已在柳梢頭。」又:「老火燒空未擬收,急驚快雨破新秋。晚雲濃淡落日下,只在楚江南岸頭。」時頗訝其氣象不遠,後解杭麾,將赴青社,以病困泊舟楚岸,遂卒。其語已兆於先。

  嘗謂文老不衰者,止見今大參元厚之絳。頃在禁林,懷荊南舊游云:「去年曾醉海棠叢,聞說新枝發舊紅。昨夜夢回花下飲,不知身在玉堂中。」詞氣略不少衰。又曾魯公垂八十,筆力尚完。時曾子宣內翰謫守鄱陽 【 曾子宣內翰謫守鄱陽 「謫」字原脫,據類說卷五五引玉壺清話、宋史卷四七一姦臣傳補。】 ,手寫一柬慰之,略云:「扶搖方遠,六月去而不息。消長以道,七日自當來復。」吾友中秘書楊經臣,博贍才雅,而嘗誦之 【 「而」字疑衍。】 經日, 【 一作「經臣」。】 謂余曰:「此非知其然, 【 句似有誤。】 而為神驅於氣使之為爾。」 【 「於」字疑衍。】

  開寳九年正月 【 開寳九年正月 「開寳」原作「乾德」,據長編卷一七及宋史卷三太祖本紀、卷二六九扈蒙傳改。】 ,乾元殿受降王朝,扈蒙參定其議。有李朴請誅之制,甚繁,具本文。 【 「李朴」吴校作「禮外」。】 蒙繼上聖功頌,次年將東封,又進御劄草。上愛之,批於紙尾,獎之云:「聖功頌及此辭,無一字可議。」後應制後苑,詩有「微臣自媿頭如雪,也向鈞天侍玉皇。」上和以賜曰:「珍重老臣純不已,我慙寡昧繼三皇。」為之美傳。

  楊信,高楊人,忠朴,善御士卒。開寳二年,為散指揮,廨舍直大內之北。一夕中夜,忽夢巨龜銜敕叩其寢,信驚起披衣曰:「大庭必有警。」果太祖開玄武門,急召信入禁中,擒叛黨杜廷進三十九人, 【 一云「杜廷進等十九人」。】 陰以姓名授之。黎明,盡為信所捕,擒至便殿,不用吏鞫,面訐得實, 【 「訐」一作「訊」。】 悉戮於市。信忽患瘖,太祖惜其善撫轄,以重兵之柄委之。雖不能語,而申明紀律,嚴肅有度。有童曰玉奴者,天賦甚慧,善揣信意。凡奏事及指揮軍律,賓客語論,但回顧玉奴,畫掌為字,悉能代信語,輕重緩急,便否避就,盡協其意。病將革,忽能語,太宗異駭,親幸其第。信力疾扶於榻,感泣敍留, 【 「留」一作「謝」。】 音詞明徹,至死,猶叩頭乞嚴邊僃,毋忽亭障。信泣,太宗亦泣。至翌日卒,賜瑞玉小玦為含。 【 一無「瑞」字。】

  田重進,范陽人,不識字,忠朴有守。太宗在藩邸,以酒餌賜之,拒而不受。使者曰:「晉王賜汝。」重進曰:「我只知有官家,誰人能喫他人酒食乎?」人語太宗,極許之。後鄭文寳出漕陝右,上囑付曰:「田某先帝宿將,勇毅宣力,卿為朕善待之。」

  太原既平 【 太原既平 「既」原作「將」,據類苑卷五五及宋史卷二六0崔翰傳改。】 ,劉繼元降王隨鑾輿,將凱旋,而三軍希賞,諸將遽有平燕之請,未敢聞上。崔翰者,晉朝之名將也,奏曰:「當峻坂走丸之勢,所至必順,此若不取,後恐噬臍。」上然之,改鑾北伐,功將即而班師, 【 「即」吴校作「集」。】 因整旅徐還。無何,至金臺驛,王師失利, 【 「利」一作「律」。】 閒或南潰者數千騎。上遣翰以兵追之,翰奏曰:「但乞陛下不問奔潰之罪,臣願請單騎獨往,當攜之而歸。」 【 「當」一作「可」。】 上許之。翰箠馬獨往追之,將及,揚鞭大呼:「諸君不須若爾,何傷乎?料主上天鑒,處置精明,君等久負堅執銳,衛駕遠征,一旦小忿,豈不念父母妻子憶戀之苦耶?上特遣吾邀 【 一作「喻」。】 爾輩同還,宜知幾速反。」衆稍稍聽從,遂收身而還。 【 「收」一作「抽」。】 夜半至營,各分部直,雞犬亦不鳴。上喜,密解金帶賜翰曰:「此朕藩邸時所繫者。」

  端拱中,或言威虜軍糧運不續,虜乘其虛,將欲窺取。朝廷亟遣大將李繼隆 【 他本俱作「李繼倫」,今從吴校。】 發鎮、定卒萬餘,護送芻糧數千輜車,將實其廩。虜諜報之,率精銳萬餘騎邀於中道。時尹繼倫為沿邊都巡檢,領所部數千巡徼邊野,忽當虜鋒,虜蔑視而不顧,勁欲前掠。倫謂麾下曰:「虜氣銳於進,吾當卷甲銜枚,掩其後以擊之。蛇貪前行,必忘其尾,豈虞我之至耶?」遂飽秣飫膳,伺其夕,懷短兵暗逐其後。至唐河,天未明,虜騎去我軍將近,遂釋鞅會食,食罷,將戰,倫舉兵一鏖,如拉枯折朽。胡雛越旦舉匕方食,短兵擊折一臂,乘馬先遁,一皮室擊死之。皮室者,虜相也。分飛潰亂,自蹂踐,北窺之患遂已。繼倫面色黧,胡人相戒曰:「『黑大王』不可當。」後淳化中,著作孫崇諫陷北歸,太宗召見,面詰虜庭事,崇諫僃奏唐河之役,上始盡知,歎曰:「奏邊者忌其功,不狀其實以昧朕, 【 「昧」一作「欺」。】 非卿安知?」遽加防禦使。

  賈黃中乃唐造華夷圖丞相耽四世孫,七歲舉童子 【 七歲舉童子 東都事略卷三五、曾鞏隆平集卷六、宋史卷二六五賈黃中傳「七歲」作「六歲」。】 ,開頭及第。 【 「開」一作「狀」,一作「關」。】 李文正昉以詩贈之:「七歲神童古所難,賈家門戶有衣冠。七人科第排頭上,五部經書誦舌端。見榜不知名字貴,登筵未識管絃歡。從茲穩上青霄去,萬里誰能測羽翰。」後淳化中 【 淳化中 「淳化」原作「興國」,據東都事略卷三五、隆平集卷六賈黃中傳和長編卷三二及宋史卷五太宗本紀、卷二六五賈黃中傳改。】 ,參太宗大政。性極清畏。嘗知金陵,一日案行府寺,覩一隙舍扃鐍甚嚴,公怪之,因發鑰,得寳貨數十巨積, 【 「十」一作「千」。】 乃故國宮闈所遺之物,不隸於籍,數不可計。公亟集僚吏,啟其封,悉籍之,以表上。上歎曰:「貪黷者,籍庫之物尚冒禁盜,況亡國之遺物乎?」賜錢三百萬 【 賜錢三百萬 東都事略卷三五賈黃中傳同。按宋史卷二六五賈黃中傳,「三百萬」作「三十萬」。】 ,以旌其潔。事母孝,不幸,年五十六,先母而逝,太宗■〈血阝〉其家。既葬,其母入謝,上面撫之:「勿以諸孫及私門之窘自撓,朕常記之。」

  梁丞相適頃為詳議官,審刑議事廳舊在中書之旁、廨舍院之右。朋僚親暱者往往時過笑語,公以政堂逼近,竊不自安,因命筆題廳之東,告來者曰:「紫垣甚近,黃閣非遙,僚友見過,幸低聲笑語。適謹啟。」後紫垣、黃閣不十年登之,語兆之應也若此。公之祖顥,字太素,鄆人,登雍熙二年甲科, 【 他本俱作「應熙寧二年甲科」,今從吴校。】 司諫、知誥、羣臣封事悉付公,並薛公映詳定可否,多所棄斥。子固字仲堅,用父蔭賜進士出身,服闋,詣登聞,讓前恩命,願鄉舉,果祥符二年亦擢甲科。

  錢文僖若水嘗率衆過河,號令軍伍,分布行列,悉有規節,深為武將所伏。上知之,謂左右曰:「朕嘗見儒人談兵,不過講之於樽俎硯席之閒,於文字則引孫、吴,述形勢皆閒暇清論可也,責之於用,則臨事罕見有成效者。今若水亦儒人,曉武可嘉也。」時北戎猶擾,上密以手劄訪之,公奏曰:「制邊滅戎之策無他,臣聞唐室三百年,而魏博一鎮屯戍甚少,不及今日之盛,犬戎未嘗侵境。葢幽薊為唐北門,命帥屯兵以鎮之,稍有侵軼,則呼噏應敵。」時言者請城綏州,積兵以禦党項,詔公自魏乘傳疾往按,至則乞罷,時論韙之。上嘗謂左右曰:「朕觀若水風骨透邁,神仙資格,苟用之,則才力有餘。朕止疑其壽部促隘,果至大用,恐愈迫之。」其後果夭。

  ●玉壺清話卷第八

  太宗御廐一馬號「碧雲霞」,折德扆獲之於燕澗,因貢焉。口角有紋如碧霞,夾於雙勒 【 夾於雙勒 類說卷五五引玉壺清話「勒」下有「間」字。】 。圉人飼秣,稍跛 【 音賁。】 倚失恭,則蹄齧吼噴,怒不可解。從征太原,上下岡阪,其平如砥,下則伸前而屈後,登高則能反之。太宗甚愛,上樽餘瀝,時或令飲,則嘶鳴喜躍。後聞宴駕,悲}骨立,真宗遣從皇轝於熙陵,數月遂斃。詔令以敝幃埋桃花犬之旁。

  黨進者,朔州人,本出溪戎,不識一字。一歲,朝廷遣進防秋於高陽,朝辭日,須欲致詞敍別天陛,閤門使吏謂進曰:「太尉邊臣,不須如此。」進性強很,堅欲之。知班不免寫其詞於笏,侑進於庭, 【 「進」一作「贊」。】 教令熟誦。進抱笏前跪,移時不能道一字,忽仰面瞻聖容,厲聲曰:「臣聞上古,其風朴略,願官家好將息。」仗衛掩口,幾至失容。後左右問之曰:「太尉何故忽念此二句?」進曰:「我嘗見措大們愛掉書袋,我亦掉一兩句,也要官家知道我讀書來。」 【 吴本「官家」作「上」。】

  興國中,太宗召陳摶赴闕。摶隱華山雲臺觀,年百餘歲。世宗拜諫議,不受。始四五歲時,戲渦水側 【 戲渦水側 東都事略卷一一八隱逸傳同。手抄本類說卷四六下引玉壺清話「渦水」作「渭水」。】 ,一青衣媼抱置懷中乳之,曰:「令汝更無嗜慾之性,聰悟過人。」先生有高識,嘗戒門人种放曰:「子他日遭逢明主,不假進取,迹動天闕,名馳寰海。名者,古今之美器,造物者深忌之。天地閒無完名,子名將起,必有物敗之。戒之!」放至晚節,侈飾過度,營產滿雍、鎬閒,門人戚屬,以怙勢強併,歲入益厚,遂喪清節,時議凌忽。王嗣宗守京兆,乘醉慢罵,條奏於朝,會赦方止。祥符八年歲旦 【 祥符八年歲旦 東都事略卷一一八隱逸傳「祥符八年」作「端拱二年」。】 ,山齋曉起,服道衣,聚諸生列飲,取平生文藳,悉焚之,酒數行而逝。奇男子也。

  蘇內翰易簡在禁林八年,寵待之優, 【 「優」一作「深」。】 敻出夷等。李相沆入玉堂後於蘇, 【 「蘇」一作「公」。】 一旦先除參政,以公為承旨,賚與參政等。蘇不甚悅,上謂公曰:「朕欲正舊典,先合用卿,即正臺宰,然庶欲令卿延厚壽基,稔育聞望,乃先用沆,卿宜無慊。」 【 吴校「慊」作「歉」。】 葢知其齡促也。公以母老,急於進用,因乾明聖節,進內道場醮步虛十首,中有「玉堂臣老非仙骨,猶在丹臺望泰階。」上悉其意,俾參大政,未幾卒,年三十九。上嗟悼,為之雪涕,賜挽詞,斷云:「時向玉堂尋舊跡,八花磚上日空長。」

  王沔字楚望,端拱初參大政,敏於裁斷。時趙韓王罷政出洛,呂文穆公蒙正寬厚,自任中書,多決於沔。舊例,丞相待漏於廬,然巨燭尺盡始曉,將入朝,尚有留桉遣決未盡。沔當漏舍,止然數寸,事都訖,猶徘徊笑談方曉。 【 「談」一作「語」。】 上每試舉人,多令公讀試卷。素善讀書,縱文格下者,能抑揚高下,迎其辭而讀之,聽者無厭,經讀者高選。舉子當納卷,祝之曰:「得王楚望讀之,幸也。」

  王參政化基,興國二年及第於呂蒙正牓,釋褐授贊善、知嵐州。趙韓王學術平淺,議以驟進之少年,無益於治,特詔改淮幙。 【 「特」一作「理」,今從吴校。】 公歎曰:「不幸丞相以元勳自恃,特忌晚進,男兒既逢明時,豈能事幙府,承迎於婉畫之末乎?」抗疏自薦,表稱「真定男子」。公常慕范滂有攬轡澄清天下之志,遂撰澄清疏略,皆切於時要。太宗壯之,曰:「化基自結人主,慷慨之俊傑也。」亟用之,由著作郎、三司判官、左拾遺,召試中丞,補闕知制誥。翹楚有望,尤善為詩,感懷有「美璞未成終是寳,精鋼寧折不為鉤」之句,可見其志矣。後參大政,趙鎔以宣徽使知密院,上特命參政班在宣徽之上。

  唐彥猷侍讀詢、弟彥範詔,俱擅一時才雅之譽。彥猷知書好古,彥範文章氣格高■〈閒〉不屈,疎秀比六朝人物。尤精翰墨,遣一小劄,亦華牋妙管,詳雅有意。忽一客攜黃筌梨花臥鵲圖求貨,其花畫全株臥兩鵲於花中,斂羽合目,其態逼真,合用價數百緡。彥猷畜畫最多,開篋以蜀之趙昌、唐之崔彝數品花較之, 【 吴校「品」作「名」。】 俱所不及。題曰錦江釣叟黃筌筆。彥猷償其半,因暫留齋中少玩,絹色晦淡,酷類古縑。彥猷視其圖角有巨印, 【 吴校「視」作「訝」。】 徐少潤揭而窺之,乃和買絹印。彥範博知世故,大笑曰:「和買絹始於祥符初,因王勉知潁州,歲大饑,出府錢十萬緡於民,約曰:『來年蠶熟,每貫輸一縑,謂之和買,自爾為例。』黃筌唐末人,此後人矯為也。」遂還之,不受其誣。

  徐騎省鉉事江南後主為文館學士, 【 吴本作「文□院學士」,校補「舘」字。】 隨煜納圖,太宗苛責以不能諷煜早獻圖貢,鉉對曰:「臣聞四郊多壘,卿大夫之辱也。為人謀國,當百世不傾,諷主納疆,得為忠乎?」太宗神威方霽,曰:「今後事我,亦當如是。」鉉不幸,為學士,坐請求尹京張去華以一親故注重辟,諷去華上言,貫索星見,請曲赦畿獄,坐是削官,為靜難行軍司馬。 【 「行」字吴校增。案:當作「靜難軍行軍司馬」。】 後端居不出,銘其齋以自箴,曰:「爰有愚叟,棲此陋室。風雨可蔽,庭戶不出。知足為富,娛老以佚。貂冠蟬冕,虎皮羊質。處之恬然,永終爾吉。」竟卒於邠。鉉晚年於詩愈工,游木蘭亭云:「蘭舟破浪城陰直,玉勒穿花苑樹深。」觀水戰云:「千帆日助陰山勢,萬里風馳下瀨聲。」病中云:「向空咄咄頻書字,與世滔滔莫問津。」謫居云:「野日蒼茫悲鵩舍,水風陰溼敝貂裘。」陳秘監歸泉州云:「三朝恩澤馮唐老,萬里江關賀監歸。」宿山寺云:「落月依樓角,歸雲擁殿廊。」弟鍇詞藻尤瞻,年十歲,羣從燕集,令賦秋聲詩,頃刻而就,略云:「井梧分墮砌,塞鴈遠橫空。雨滴苔莓紫,風歸薜荔紅。」盡見秋聲之意。

  至道二年,曹璨自河西馳騎入秦,賊遷萬餘衆寇靈州。上問呂相端、趙樞密鎔平戎之略,呂奏曰:「容臣等共陳利害, 【 吴本「共」作「具」。】 為一狀進呈。」時張洎對上前,斥端曰:「居啟沃之地,君問即對,邊城之急,豈容冥搜抒思,檢閱補綴,深失訏謨之體。」端奏曰:「洎不過揣摩陛下意爾。」上為之默笑。 【 吴本「上」字下有「亦」字。】 洎善事內臣,動息先知,葢上意久欲棄之。果翌日,先於兩府獨抗一疏,盛言「乞棄靈武,深邊餽運,■〈豆斗〉粟碩費,芻車野宿,孤迥難援。泉源高涸,莫屯厚兵」云。上謂向敏中曰:「洎果為呂端所料,朕嘗不喜劉蟠輩動即迎合,以卜朕意,今洎亦然。」以疏還之,謂洎曰:「卿所陳,朕不會一句。」頃在翰苑,眷遇特厚, 【 「遇」一作「顧」。】 凡篇章褒荅,止謂之翰長,儒臣由此少解焉。

  寇萊公給事中,知吏部選,時張洎亦為給事中,掌考功。官序雖齊,視洎乃為屬曹。寇少年進用,才銳氣勇,復為首曹,慊洎不以本司官長奉己。洎又以老儒宿德聞望自持,不肯委節事寇。洎坐, 【 「洎坐」字上下疑有脫文。】 寇視事罷,則整巾對書,終日危坐,伺候於省門, 【 「伺」疑「洎」字之誤。】 一揖而退,不交一談。寇一日忽作庭雀一詩玩洎,略曰:「少年挾彈多狂逸,不用金圓用蠟圓。」葢譏洎頃在江南重圍中為李煜草詔於蠟圓中,召上江救兵之事也 【 召上江救兵之事也 「召」原作「追」,據治蹟統類卷一、東都事略卷三七及宋史卷二六七張洎傳改。】 。洎不免強顏附之。後稍親暱,其辨誦談笑,橫飛於席閒。寇胸中素蘊養畜不發者,盡為洎藉而取之,因是大伏,遂推挽於朝,力加薦擢。

  太宗推敦臺憲,動畏彈奏。雍熙九年,春讌,上歡甚,時滕中正權中丞,上謂羣臣曰:「朕所樂者,非歌舞樽罍,葢時平民康,與卿等放懷同慶爾。」顧中丞曰:「三爵之飲宴,實為常禮,朕與羣臣徹常算,快飲數盃可乎?」中正奏曰:「臣聞文王在鎬,與魚藻同樂。古之誡者,但恐湎淫失度爾,今君臣熙洽,穆穆皇皇,微臣敢不奉詔。」殿上皆呼萬歲。遂以虛爵徧授,俾恣飲焉。

  孔承恭上言,舉令文「賤避貴」之類四條,乞置木牌立於郵堠,以為民告訴。行之。一日,太宗問承恭曰:「令文中貴賤、長少、輕重各有相避竝訖,何必又云『去避來』,此義安在?」承恭曰:「此必戒於去來者,互相回避爾。」上曰:「不然。借使去來相避,止相憧憧,於通衢之人密如交蟻,烏能一一相避哉?但恐設律者別有他意。」其精悉若是。 【 「是」一作「此」。】

  太宗深惜民力,擢樊知古為諫議、河北東西都轉運使,自樊始也。 【 案:「自樊始也」句與「太宗深惜民力」語,文義不貫,似有脫誤。】 奏請修河北諸城,計木五百萬條,畚钁什具七百萬事。上曰:「大河乃天設巨塹,以限夷夏,匈奴豈有違天限之勢乎? 【 吴本無「限」字。】 萬里長城,金湯之固,又奚為哉?重困吾民,損和傷事,所陳過當,宜罷之。」詔有司量給材用修整。 【 案他本,此下另為一條,今從吴校。】 知古,江南人,無鄉里之愛,舉於鄉,不獲第,因謀北歸,獻伐於朝。 【 「伐」一作「計」。】 以釣竿漁於采石江凡數年 【 以釣竿漁於采石江凡數年 宋史卷二七六樊知古傳「數年」作「數月」。】 ,橫長絚量江水之廣深,絚或中沈,陰有物波低助起,心知其國之亡,遂仗策謁太祖,奏曰:「可造舟為梁,以濟王師,如履坦途。」送學士院,本科及第,遣湖南督匠造黃黑龍船於荊南,破竹為索,數千艦由荊南而下。舟既集,就采石磯試焉,密若胼脅,不差尺寸。知古舊名若冰,太祖以其聲近「弱兵」之厭,故改之。江南平,為侍御史,邦人怨之,累世丘木悉斬焉。

  太宗親征北虜,師還,途中御製詩有「鑾輿臨紫塞,朔野凍雲飛」。遂令何蒙進鑾輿臨塞賦、朔雲飛詩,召對嘉賞,授贊善。詩有「塞日穿痕斷,邊雲背影飛。縹緲隨黃屋,陰沈護御衣」。俄一縣尉宋捷者,庸督護輦道,倚其姓名之讖,旋搆一官。因而章疏歌頌,雜進不已,諸科亦扣行在,乞免文解,其表面籤題云:「進上官家趙。」浼凟旒扆,有司亟請隨駕至銀臺, 【 「隨駕」二字吴校增。案:此下似有脫誤。】 應奏御文字,先經本臺封駮方進,因而少戢。

  許驤 【 許驤 原作「許讓」,據治蹟統類卷三、長編卷三五及宋史卷二七0許驤傳改。下同。】 知益州歸,首奏曰:「乞預為劒外之備。」上怪問之,驤曰:「臣解秩時,實無烽警。蜀民浮窳,易擾難安,以物情料之,但恐狂嘯不測。」既而不久,李順果叛,時皆伏其先見。朝廷遣王繼恩討之,既平,除張乖崖知益州。繼恩等素失督御之略,師旅驕很。詠密奏,乞命近臣分屯師旅,以殺其勢。朝廷命張鑑往, 【 「張鑑」吴本作「張鎰」。下同。】 上召對後苑,鑑雖進士,本出身將家,奏曰:「成都新復,軍旅未和,聞使命遽至,貿易戎伍,慮有猜懼,變生不測。乞假臣一安撫之命,臣至彼自措置。」上嘉納。後果以川峽分為益、梓、利、夔四路。代還,拜諫議。

  朝廷議城古威州,遣訪鄭文寳公,奏曰:「欲城威州,不若先建伯魚、青岡、清遠三城為頓歸師之重地。俟秦民稍蘇,闢營田,積邊粟,修五原故積之地,党項之酋豪,為我鷹犬。若爾,則不獨措注安西,亦可綏服河湟,此定邊之勝策也。」朝廷從之。建興三城之役,費緡粟數十萬計,西民苦之,一夕盡為山水蕩去。又奏減解池鹽價,損課二十萬緡。 【 吴本「損」作「捐」。】 貶藍山、枝江、長壽三縣令,累年方牽復工部員郎、轉運使。文瑩頃游郢中二邑,僧壁尚有公之詩,郢城新亭曰:「每到新亭即厭歸,野香經雨長松圍。四簷山色消繁暑,一局碁聲下翠微。冰片角巾簪■〈氵閒〉月,錦紋拳石砌苔磯。近來學得籠中鶴,迴避流鶯笑不飛。」寒食訪僧云:「客舍愁經百五春,雨餘溪寺綠無塵。金花開處鞦韆鼓,粉頰誰家鬬草人。水上碧桃流片段,梁閒新燕語逡巡。高僧不飲客攜酒,來勸先朝放逐臣。」篇篇清絕,不能盡錄。公聞雲州陷,衣胡服,引單騎,冒雪閒道走清遠故城,得其實,奏請班師。

  太宗居晉邸,知客押衙陳從信者,心計精敏,掌功官帑,輪指節以代運籌,絲忽無差。開寶初,有司秋奏:「倉儲止盡明年二月。」太宗因詰之。信曰:「但令起程即計往復日數,以糧券併支, 【 「支」他本俱作「之」,今從吴校。】 可責其必歸之限。運至陳留,即預關主司,戒運徒先候於倉,無淹留之弊,每運可減二十日。楚、泗至京,舊限八十日,一歲止三運,每運出淹留虛程二十日,歲自可增一運。」太宗以白太祖,遂立為永制。一歲,晉邸歲終籌攢年費,何啻數百萬計,惟失五百金,屢籌不出。一蒼頭偶記之:「晉王一日登府樓,遙觀尋橦者,賞歎精捷,令某府取庫金與之。時信不在,後失告之。」魏丕為作坊使,舊制,床子弩止七百步,上令丕增至千步,求規於信。信令懸弩於架,以重墜其兩端,弩勢負,取所墜之物較之,但於二分中增一分以墜新弩,則自可千步矣。如其制造後,果不差。

  景祐元年,張唐卿牓賜恩澤出身、章服等,制誥詞略云:「青衿就學,白首空歸。屢陳鄉老之書,不預賢能之選。靡負激昂而自勵,止期華皓以見收。」仁宗怒曰:「後世得不貽其子孫之羞乎?」御筆抹去。宋鄭公別進云:「久淪巖穴,夙蘊經綸。鶯遷未出於喬林,鶚薦屢光於鄉校。縱轡誠虧於遠到,博風勉屈於卑飛。」上頗悅。

  安鴻漸滑稽輕薄。或傳凌侍郎策世緒本微,其父曾為鎮所由 【 其父曾為鎮所由 類苑卷六五引玉壺清話「父」上有「義」字。】 ,公方成童,父攜拜鴻漸,為立一名。漸因命名曰「教之」,安言所由生也 【 安言所由生也 同上書此句下尚有「後少長頗銜之」六字。】 。鴻漸老為教坊判官,凌公判宣徽院,樂籍隸焉,亦微憾之。一日,謂之曰:「汝今世之一禰衡爾,才雖不逮,偶免一烹焉。」

  杜文正鎬,江南集賢校理澄心堂,歸朝直秘閣。上幸太閣,詢經義,敷對稱旨,賜金紫。景德中,為近侍,扈從澶淵之幸。洎凱旋,鑾駕還闕日,有司空行宮, 【 吴本「空」作「定」。】 適當懿德皇后忌辰,上疑回鑾鼓吹鼙筦非便,時公為儀仗使,已先馳還闕,備迎駕之儀 【 備迎駕之儀 「備」原作「飾」,據類苑卷三二引玉壺清話、宋史卷二九六杜鎬傳改。】 ,遂馳騎問公。公即奏曰:「於義無害,武王載木主伐紂,時居喪,尚前歌後舞,況忌者乃追遠存思爾。」 【 「存思」一作「思存」。】 公凡戒檢書吏曰:「某事,在某書某卷、幾葉幾行。」覆之,未嘗有差。

  真宗詔卿士舉賢良 【 真宗詔卿士舉賢良 「真宗」原作「太宗」,據長編卷四八及宋史卷六真宗本紀、卷二八七陳彭年傳改。】 ,翰林朱公昂舉陳彭年。陳以家貧,無贄編可投之備入削,奏乞終任,不願上道。杜龍圖鎬、刁秘閣衎列章奏曰:「朱昂端介厚重,不妄舉人,況彭年實有才譽,幼在江左,已為名流所重,乞不須召試,止用昂之舉,詔備清問可也。」乃以本官直史館。

  ●玉壺清話卷第九 李先主傳

  李先主傳

  唐祚告絕,江南始有國。廣陵楊氏,當天祐戊寅閒,江、淮無主,奄三十郡,自建正朔,制度草創。後授於李氏,方能漸舉唐室憲章,命尚書陳濬專修吴史,未成而濬沒。建隆、乾德閒,史官高遠著吴錄二十卷,未參本朝之史。會遠遽卒史館之內,遠將病,其藳悉焚之,故江南始末,多或漏落,猶於餘書雜著,閒有載其事者。

  先主昪字正倫,唐憲宗第八子建王恪之玄孫。其父志,去宗室懸遠,遂飄游他郡,為徐州判官,安貧謹厚,喜佛書,多游息佛寺,號為李道者。主以光啟四年生于彭城,會天下喪亂,因轉徙濠、梁。家貧,二姊為尼。吴武王楊行密克濠、梁,主為亂兵所掠,時尚幼,行密見而奇之,育為己子。長子楊渥驕很恣橫,多或凌之。行密慮為渥所害,謂大將徐溫曰:「此兒異常,吾深愛之,慮失保佑,汝無子,可賜汝養之。」溫得主,致保姆,命師傅,鞠育異之。及長,身長七尺,坦額隆準,神彩鑑物。 【 吴校「鑑」作「射」。】 雖緩行,從者闊步追之不及,相者曰:「正所謂龍行虎步也。」瞻視明燦,其音如鐘。嘗泛舟渡淮,暴浪中起,舟人合噪,喧號無制,主舉聲指畫, 【 吴本「指」作「措」。】 響出數百夫外,兩岸皆聞。天祐中,童謠曰「東海鯉魚飛上天」,葢謂主素育於徐氏,後竟復唐姓。一狂僧走金陵城中,猖狂荒急,每見人則尋「飛龍子」,凡十餘年,逮主來為昇州刺史,狂僧見之,乃不復尋矣。 【 吴本「乃」作「因」。】

  時江淮初定, 【 元作「江南初平」,今從吴校。】 守宰者皆武夫,率以兵戈為急務。主獨好文,招儒素,督廉吏,德望著立,物情歸美。徐知訓為淮南節度使,驕侈淫虐,為朱瑾所殺,一方甚擾,主亟往代之,悉反其治,謙寬惇裕。初,知訓已忌主之能,每欲加害。嘗開宴,主預坐,伏劍士於室,刁彥能行酒,以爪搯主,主佯吐茵而起,偶免之。後又飲於廣陵城東山光寺,會主適自京入覲,亦預焉,知訓狂酲, 【 「酲」一作「醉」。】 決欲害之。其弟知諫白於主, 【 「白」吴校作「自」。】 遂鞭馬急奔,知訓不逞,授劍與彥能,俾急追之。彥能及於中途,但舉劍揚袂遙示之,及河而止,以奔騎難追為白。迨知訓遇害也,其父溫方知其惡,將吏盡被黜責。

  明年,建吴國,以主為左僕射,參大政,於是百姓始得投戈息肩。時四境雖定,惟越人為梗,主不欲瀆武,專務安輯,遂許和好。戢兵薄賦,休養民力,山澤所產,公私同之。戢擾吏,罷橫斂,中外之情,翕然依附,雖剛鷙很愎者,率亦馴擾。所統僅三十餘州,為太平之世者二十年。置延賓亭待四方豪傑,無貴賤之隔,非意相干者,亦雍容遣之。漂泛羈游輩,隨才而用之。縉紳之後,窮不能婚葬者,皆與畢之。義父溫雖鎮金陵,凡朝政但總大綱而已,臺閣庶政,皆主決之。金陵司馬徐玠者,性詭險,深忌於主,屢諷溫曰:「輔政之權,不宜假也。請以嫡子知詢代之,以收其勢。」主知之,連上疏求罷政事。 【 「上」字吴校增。】 表將上,會溫卒,知詢果襲之,所為不法,不久亂萌已兆。主使諭之,亟令入朝,以逭蕭牆之禍。朝廷以為左統軍,悉罷兵柄。主時始專大任,秉執益謹。一旦,臨鏡理白髭,喟然嘆曰:「丈夫此物懸於頷,壯圖已矣,時不待人,惜哉!」有周宗者,廣陵人,少孤貧,事主為左右給事,敏黠可喜。聞主之嘆,請入廣陵, 【 吴校「入」作「如」。】 告宋齊丘以禪代之事。齊丘險刻,忌其謀非己出,手疏切諫,言天時人事未可之際,請斬宗為謝。主怒其專,輒將斬之,徐玠力援獲免。後數年,徐玠請禪之說行,宗方復職,後竟為樞密使。後五載,壬辰歲,出鎮金陵,以長子璟為兵部尚書、參政事,如溫之制。甲午歲,進封齊王,加元帥,置左右丞相,以宋齊丘佐之。丁酉十月,受吴禪,奉吴主為讓皇,改年昇元,追尊考溫武皇帝 【 追尊考溫武皇帝 「尊」字原脫,據歐陽修新五代史卷六二南唐世家補。】 ,子璟為吴王。以建康為西都,廣陵為東都,即金陵使府為宮,但加鴟尾欄楯而已, 【 吴校「楯」作「檻」。】 終不改作。接見親族,一用家人禮,昔所師友之尊長者,皆親拜之。

  初,主將受禪也,時吴之宗室臨川王濛久囚廢于歷陽, 【 「囚」一作「困」。】 司馬徐玠素不悅於主,欲濛受禪, 【 吴本「欲」下有「立」字。】 陰諷太尉、中書令西平王周本及趙王李德誠輩,倚以德爵勳舊之重,欲使推戴於濛,葢玠之謀也。 【 吴校「葢」作「盡」。】 濛聞將受禪,殺監守者,與親信走騎投西平王周本。本已昏耄,不知時變,皆其子祚左右其事,故拒之,不令入報。濛懇祈再三,亦不許,閉中門外,執濛以殺之。本知之,怒曰:「我家郎君,何不使吾一見?」濛既被害,吴室遂移,本力疾扶老,隨衆至建康,但勸進而已。自是心頗內媿,數月而卒,實素無推翊之誠,而主寬裕,置而不辨,及其死也,厚葬之,優恤其孤。

  遷讓皇於京口,以潤州廨舍為丹陽宮以處之。用親吏馬恩讓 【 吴本作「思讓」。】 為丹陽宮使。讓皇以世子璉囑於主曰:「吾無一事,但為選師儒之有年德者,教育吾兒,令知人倫孝讓,他日不絕祀享,俾吾先血食泉下, 【 吴校「先」作「獲」。】 吾志足矣。」主為選中書舍人徐善兼右庶子以教焉。璉,讓皇長子也。十歲封江都王,立為太子,性淳謹好學,骨清神淺,辱縮齒露,風鑑者所不許。主受禪,封璉中書令、池州刺史,將赴上, 【 吴本無「上」字。】 遇寒食飲冷失節,卒於池口舟中, 【 他本俱作「兵中」,今從吴校。】 年十九歲。初,先主第四女, 【 「先主」一作「主生」。案:後亦或稱「先主」,則「主生」,疑後人所校改也。】 璉納之為妃,賢明溫淑,容範絕世。及禪代,封永興公主 【 永興公主 「永興」原作「永康」,據馬令南唐書卷六女憲傳、新五代史卷六南唐世家、陸游南唐書卷一七雜藝方士節義傳改。下同。】 ,聞人呼公主,則嗚咽流涕,辭不願稱,宮中為之慘戚。璉卒,永興終身縞素,斥去容飾,不茹葷血,惟誦佛書,但自稱「未亡人」,朝夕焚香,對佛自誓曰:「願兒生生世世,莫為有情之物!」居延和宮,年二十四,無疾坐亡。凡五夕,光如白練, 【 吴校「白」作「翦」。】 長丈餘,自口而出,至斂,溫軟如生。主感悼哽痛,詔李建勳刻碑宮中,紀其異。

  未幾,將復有唐之姓,尚懷徐氏之恩,未欲驟改,不忍即言,既而諸王露奏懇請,方下議有司,及百官中外惇情,不得已,方復姓李,立唐之宗廟,祀高祖及太宗而下。追尊考溫廟號義祖,封徐氏二子為王。用張居詠、李建勳平章事。時張延翰為僕射。十一月,讓皇殂於丹陽宮。主喪服三年,受禪之三載夏四月,始郊祀闤丘。時當上旬,月沒頗早,逮升壇之際,皎潔如晝,非日非月,至柴燎甫畢,夜景復晦,一若常夕,人咸異之。羣臣請上尊號,主曰:「尊稱者,率皆虛美爾,且非古制。」抑請不允,下詔曰:「宜寢來章,不得再上。」時全吴符瑞不輟,所奏皆抑而不納。

  以張宣為鄂州節度使,宣以邊功自恃,強橫不法。鄂市寒雪,有民鬬於炭肆者,捕而詰之,乃市炭一秤,權衡頗輕。使秤之,果然,宣斬鬻炭者,取其首與炭懸於市。主聞之,歎曰:「小人衡斛為欺,古今皆然,宣置刑太過。」 【 「刑」一作「法」。】 盡奪官,以團副置于蘄春,遣潤州節度使王興代之。時天下罹亂,刑獄無典,因是凡決死刑,方用三覆五奏之法, 【 案馬令南唐書作「三奏」。】 民始知有邦憲,物情歸之。

  果安州節度使李全金,感慕德誼,率衆來歸, 【 一云「以衆來降」。】 封全金為宣威統軍。

  是歲,趙王李德誠卒,德誠即建勳之父也。少時,人相曰:「泰山之高,可比君福,不用寸功,日享千鍾。」德誠少事吴主,獨無一能,寵遇特深,為馬步軍使,但豐白充美,服裘乘馬而已。從諸軍圍安仁義于潤州,諸軍見仁義皆慢罵詬辱, 【 「軍」一作「將」。】 惟德誠執禮,未嘗以一語辱之。城陷,仁義執弓矢毅然坐于城上,無敢近者。久之,獨呼德誠使前,曰:「雀鼠小人皆罵辱吾,獨汝見我有禮,且有奇相,他日至貴,吾委命於爾,以為爾功。」乃擲弓矢於地, 【 「乃」,一作「遂」。】 以愛妾美玩盡贈之。德誠扶掖下城。由是擢拜,日進中書令, 【 「日」字上疑有脫文。】 封趙王。子四十餘人,至先主受禪,用其子建勳之謀,率諸侯勸進,以推戴之功,卒厚寵遇。楊武王諸將,惟德誠無寸功,止用謙善而已。卒年八十四。

  梁王徐知諤卒,溫之少子也。該明經術,風度□□,善為詩屬文,好游樂,善狎侮,□□徧購古書名畫。一日,游蒜山,除地為廣圃,編虎皮數百番為巨幄,植旗張纛,極于驕侈,自號「武帳」,會文武,大張樂飲,時以落焉。方鼓吹振天,忽神物卷江波為大風雨,盡拔去其帳,亂飛如蝶,翳空而散。知諤單騎奔建康,感寒,遂病而卒。平日嘗謂所親曰:「諺謂『人生百歲,七十者希』。吾幼享富貴,而復恣肆,一日之費,敵世人一年之給,或幸卒于七十之半已足矣。」果卒于三十五。十子皆郡縣公。

  冬十月,主巡幸東都,邀故老宴于舊宅;親戚有亡者,弔撫慰勞;勳臣義士之墓,親設祭誄;披決囚繫,踰月而歸。時貢條未備,士有仗策獻文,稍可采錄者,委平章事張延翰收試院,量材補用, 【 一作「擢用」。】 皆得其職。主有異見,人之休戚死生,皆先見之。湯悅仕吴為秘校, 【 一作「密校」。】 主受禪,用為學士。一日,謂悅曰:「近覺卿神彩明煥,精芒中發,得非有異遇乎?」悅不敢隱,曰:「臣數日前,夙興z面,流星墜盆中,驚異之際,將掬之,星飛入口,餘無他遇。」主曰:「卿之貴異,他日無比者。」果事三朝,後歸朝為太子詹事,八十餘卒。

  虔州節度使王安持節請覲,遂卒于朝,年七十二。安,廬江人。少事吴武王,觀戰,戰酣,武王坐于高阜,注目以望陣勢。安捧匜器侍側,忽陣外一執槊勇士疾走而至,徑趍王座,止數十步,安始覺,左右盡凝立,瞪目前視,無一夫警者。安乃置所捧于地,取弓射之,一發而倒,徐納弓于弢中,復捧器而立,神色不少變。武王奇之,曰:「汝真有器度,當至極貴。」

  冬十月,誅泰州刺史褚仁規,廣陵人,暴遷至廣陵鹽監使。 【 「鹽」字吴校增。】 凡為治厲於威刑,民吏戢懼。所部皆富于魚鹽竹葦之產,國家每有大役,常賦不能給者,仁規視民中所有,舉籍取之,以應國調,事訖償之,略無逋負,民亦無怨,主甚賞之。仁規晚年,掊克無度,率入私門,驅掠婦女,刑法橫濫。會陳覺與之有隙,密暴其狀,遣御史劾之,主盡釋不問。將東巡,召為靖江軍使,督舟師為從,及還,遂留之,以罷其郡使,再下書責其殘暴。仁規豪粗無術,乘恚上書,頗肆抵忤,幾無君臣之分。下其事,委陳覺就泰州按鞫。仁規聞使者往按,大懼,遂自首。收付大理,數日賜死。

  秋七月,宋齊丘罷丞相,為洪州節度使。葢齊丘屢諷主曰:「天下自廣明之後,崩離板蕩垂四十年,諸侯角立,今才名有望,主 【 句疑有脫誤。】 仍江、淮頻歲豐稔,兵食皆足,乃天意欲中興土運之際,宜恢復疆宇,為萬世之固。」主長嘆謂齊丘曰:「吾少長軍旅,覩干戈為民之害甚矣,不忍復言,苟彼安,吾亦安矣,何更求哉?先生之教,謹不敢守。」 【 一云「敢不謹守」。】 由是收權衡之柄, 【 一作「權輿」。】 因黜之,以遠其惑。

  是年,吴越災,宮室府庫,鎧甲庾廩,焚之殆盡,羣臣復欲乘其弊而襲之,諸將自奮者甚衆。主固拒不許,曰:「人生何堪此酷也,土木當亦傷害。」乃遣使唁之,齎帑糧鏹僅百餘艘,以賙其急,越人德之。 【 翌鳳案:此下至「乾德丁卯之歲也」一段,係中主事,不應誤入。先主薨于晉出帝時。】

  顯德中,周世宗即位,主遣韓熙載往朝。及歸,主因問新帝容表言動 【 吴本「言動」作「動靜」。】 及朝廷體貌,熙載盛言:「惟見殿前典親兵趙點檢,即太祖也 【 即太祖也 疑是句為注文混入正文。】 ,龍角虎威,凜然有異,舉目顧視,電日隨轉,公卿滿廷,為氣焰所射,盡奪其色。新帝雖富威武,其厚重之態,負山河之固,但恐不及。」其後太祖即位,主方悟熙載之語。主將近暮年,厄運所會,日漸衰謝,自世宗平淮甸,已抱脣亡之憂。無何,太祖於京城南池按甲舫戰艦,日習水戰,閒者歸報,主誤猜疑,愈抱隱憂,實將平揚州也。小人因是觀釁者,紛紛奔叛,竟以平吴之策獻於朝。初,彭澤令薛良者,以贓貶池州文學,因不逞之臣杜著者, 【 吴校云「因不逞與臣杜著者」。】 偽為吴商,絕建德渡 【 建德渡 治蹟統類卷一、長編卷一作「建安渡」。】 ,奔獻策,請決秦汙陂。歲溉美田數千頃畝,江南深仰焉,使陰決之,以枯歲穀,廩實無仰,可俯而拾。太祖怒曰 【 太祖怒曰 「太祖」原作「世宗」,據長編卷一、宋史紀事本末卷六改。】 :「天產五稼,以養生民,決陂殺穀,吾其肯乎?」 【 吴校「吾」作「天」。】 立命斬良并著於蜀市,下詔撫慰,主方少安,而狂妄輩因遂戢。終以城闉隘蹙,欲遷豫章, 【 「遷」一作「還」,吴校「欲」作「遂」。】 尤不逮金陵之廣,上馳詔勸使仍舊,主遣熙載入朝聘謝。熙載歸語主曰:「五星連珠於奎,奎主文章,仍在魯分。今晉王鎮兗、海,料非久必為太平中國之主,願記臣語。」時乾德丁卯之歲也。

  主自受代以來,臺閣多俗吏,細大之務,主親決之。末年始用儒雅,雜用■〈閒〉易之政, 【 「雜」字吴校增。】 悉罷苛細,將修復典故,以為著令,因感疾,漸至殘廢,遂寢焉。晚為方士所誤,餌硫黃丹砂,吐納陰修之術,忽躁怒。居常最寬和,殆病,百司奏事,或厲聲呵詬,然無他害,羣有司案牘,果事理明白者,則收斂顏色,慇懃謝而從之。既覺,數屯,多布德澤。文武官沒者,子孫隨收叙,不限資蔭;孤露者,營其婚葬;幼未堪任及無嗣者,出內帑以賑之;死王事者,下至卒伍,皆給二年之廩。士之貴賤長幼,卒無身後之患。 【 吴校「卒」作「悉」。】 先是數載前,一漁者持蓑笠綸竿,擊短版,唱漁家傲,其舌為鳴桹之聲以參之,自號「回同客」。 【 吴校作「回回客」。】 人後疑為呂洞賓,音清悲如煙波閒,聽者無厭。唱曰:「二月江南山水路,李花零落春無主,一箇魚兒無覓處。風兼雨,土龍生甲歸天去。」 【 吴本「土」作「玉」,下同。】 人或與錢,則擺首不接。唱於金陵凡半年,了無悟者,里巷村落皆歌焉。「土龍生甲」,果以甲辰歲二月殂於正寢。「魚兒」,乃向所謂鯉魚也。歌中之語皆驗焉。遣鄉郡公徐邈遺表來上,太祖廢視朝五日,特遣鞍轡庫使梁義弔祭,贈儀典隆厚。嗣君遣馮謐乞追尊帝號,許之, 【 翌鳳案:「遣鄉郡公徐邈」至此亦誤。】 諡曰孝高皇帝。議者以先主繼唐昭宗之後,號當稱宗。韓熙載建議,以謂「古者帝王,己失之,己得之,謂之反正;非我失之,自我得之,謂之中興。今先主,中興之君也,宜當稱祖。」輿論是之,遂廟號烈祖,陵曰永陵。

  先主幼歷喪亂,備諸險易,故持兼節, 【 吴本作「廉節」。】 以固勤託孝,謙卑自牧。 【 案:「故持」云云數句,疑有脫誤。吴校云「故持廉節以□勤國,託謙卑以自牧」,亦尚有誤字。】 身為輔相,事義祖徐溫 【 吴校作「義父」。】 禮如庶人,稍有疾,則衣不解帶,藥必親嘗。溫嘗責諸兒曰:「汝輩能如二兄,則可以為天下範也。」

  以長子璟嗣,皇后宋氏為元恭皇太后。子四人,西平王景遂、宣城王景達、保寧王景遇。

  ●玉壺清話卷第十 江南遺事

  江南遺事

  鍾山相李建勳,少好學,風調閒粹。徐溫以女妻之,奩橐之外,復賜田沐邑,歲入巨萬。雖極富盛,不喜華靡,屏斥世務,喜從方外之游。徧覽經史,資稟純儒,故 【 「故」字疑衍文。】 所以常居重地, 【 「常」字吴校增。】 寡斷不振。其為詩,少猶浮靡,晚年方造平淡。營別墅於蔣山,泉石佳勝。再罷相,逼疾求退,以司徒致仕,賜號鍾山公。或謂曰:「公未老無疾,求此命,無乃復為九華先生耶?」九華即宋齊丘,常乞骸,屢矯國主。公曰:「余嘗笑宋公輕以出處,敢違素心,吾必非壽考之物,勞生紛擾,耗真蠹魂,求數年閒適爾。」嘗畜一玉磬,尺餘,以沈香節安柄,叩之,聲極清越,客有談及猥俗之語者,則擊玉磬數聲於耳。客或問之,對曰:「聊代洗耳。」一軒,牓曰「四友軒」。以琴為嶧陽友,以磬為泗濱友,南華經為心友,湘竹簞為夢友。果遂閒曠五年而卒,江南之佳士也。

  白鹿洞道士許筠,世傳許旌陽之族,能持混胎丈人攝魔還精符按摩起居,以濟人疾,含神內照,恬然無欲。忽一越人來謁曰:「吾有至寳在懷,今垂死,欲求一人付之,舉世皆貪夫,無堪受者,欲沈於海,又所不忍。」出一丸石如碧玉雞卵,以贈筠,且曰:「古傳扶桑山有玉雞,鳴則金雞鳴,金雞鳴則石雞鳴,石雞鳴則人閒雞悉鳴矣, 【 一本云「古傳扶桑出玉雞,玉雞鳴則金雞唱,金雞唱則石雞鳴」云云。一本云「古傳扶桑日出有玉雞鳴」云云,此從吴本。】 此石雞卵也。張騫又曰『瑟母』。出扶桑山,流落海北岸, 【 「北」字吴校增。】 能噏寳玉屑, 【 「噏」一作「吸」。】 但五金砂及寳礦, 【 「礦」他本俱作「礪」,今從吴校。】 碎而成屑,以卵環攬,寳末盡黏其上,不假淘汰。」筠得之,漫於金沙浣取試,攬金屑如碎麩,盡綴於卵,取烹之,皆良金也。日取百銖。筠曰:「吾此學不貪為寳,此物喪真,於道益遠。」瘞於鍾山之中, 【 一本云「瘞於山中」。】 後竟無得者。

  徐常侍得罪竄邠,平日嘗走書託洪州永新都官胡克順曰:「僕必死於邠,君有力,他日可能致我完軀, 【 一云「致吾冤軀」。】 轉海歸葬故國,侍先子於泉下,即故人厚恩也。」未幾,果遣訃來告,順感其預託,創巨舟,齎厚費,親自往邠迎之 【 親自往邠迎之 「自」原作「信」,據墨海金壺、守山閣叢書本改。】 。舟出海隅,一巨邑,忘其名,邑有東海大帝祠,帳殿嚴盛,禱享填委。時索湘典邑,舟未至,鉉先謁之,稱江南放叟徐鉉。湘素聞其名,悚敬迎拜。冠服嚴偉,笑談高逸,曰:「僕得罪於邠,幸免囚置,放歸故里,艤舟邑下,因得拜謁,仍有少懇拜聞,迨晚再謁。」語訖,失之,湘大駭。未久,津吏申:「有徐常侍靈柩船到岸。」湘大感動,亟往舟撫其孤曰:「先公有真容否?」曰:「有。」遂張之於津亭,果適之來謁者。湘設席感動,置醪俎再拜以奠。迨暝,果至,曰:「適蒙厚饗,多謝,實己之幸。葢少事 【 一云「有少事」。】 不得已須至拜叩。僕在江南為學士日,一里舊 【 吴校「里」作「親」。】 齎一寳帶,託僕投執政,變一巨獄, 【 「巨」字吴校增。】 僕時頗有勢燄,執政不敢違,然事不枉法,以贓名窐身,恐旅櫬過廟,帝所不容,君宰封社,廟籍鄉版,皆隸於君,君為吾禱之,帝必無難。」 【 吴校「無難」作「不違」。】 湘感其誠告,為之潔沐過己事, 【 吴校「過」下增「如」字。】 齋心冥禱訖,令解繂過廟,恬然無纖瀾之驚。薄暮,果再至,飾小懷刺為謝, 【 吴校「小」作「巾」。】 其刺題曰:「鉉專謝別東坡索君賢者,含喜再拜。」歘然而去。洎再開其刺,旋為灰飛。湘頗懷東坡之疑,後果為左諫議大夫。

  廬山布衣江夢孫,潯陽人,博綜經史,孝弟介潔,不妄語,不隱己過。李主召置門下,為國子司業,一旦面陳曰:「迂儒無所補,平生讀書,意在惠民,空言無益,願求一官以自劾。」主曰:「胡為卑飛自喪其節耶?」固不許,固求之,補天長縣令,以官誥示之曰:「授告罷,與君無賓友之容。」 【 「友」一作「客」。】 指其庭曰:「此地即君斂板趨伏之所也,君寧甘乎?」夢孫曰:「苟遂素願,無憚其他。」乃授之。至治所,其吏白曰:「正廳凶惡,自來邑令居之,怪異不得其終,已陳設使廳矣。」江因呵曰:「長民不踞正廳, 【 「踞」一作「居」。】 非禮也。」既上事,久之,果有妖物嘯梁仆瓦, 【 一作「拋瓦」,吴校作「仆几」。】 喧號萬狀。羣吏伏匿,江整衣焚香奠酒, 【 吴校「衣」作「服」,「奠」作「置」。】 語鬼曰:「僕為令,合距此廳,君等有祠堂林墓, 【 一云「君昔有祠堂林墓」,吴校「君等」下有「當」字。】 安得居此耶?吾行己不欺闇室,無懼君輩,此處必有祀典尊神,吾當告之。」語訖,移榻就寢,高枕而臥, 【 吴校「臥」作「寐」。】 寂無見聞。後視事,率以■〈閒〉易仁恕為理,民士愛之 【 民士愛之 墨海金壺、守山閣叢書本「民士」作「士民」。】 。 【 吴校「士」作「大」。】 甫及滿任,解秩歸田,縣人緣河泣涕,挽舟酷留,凡不絕者三日。主聞之,嘉歎不已,手批委曲, 【 「批」一作「札」。】 以美爵誘之,惇勸再任。堅然不起。耕田侍母氏, 【 一無「氏」字,吴校云「耕田奉後母」。】 暇則以經術課諸生及子直木,後為員外郎。 【 一云「暇則以經術授諸子及弟子直木」云云。一云「授諸子、弟子直木」云云。吴校云「教諸生、其子直木」云云。】

  王建封事李氏,為天威軍都虞候,驍勇剛直,平建州,功冠諸將,擢刺史。後圍福州,與諸將爭功,城垂克,建封勒兵退, 【 吴校云「勒兵先退」。】 致壞成績。主銜其恨, 【 吴校「恨」作「很」。】 方理擅退兵者,將誅之 【 將誅之 「誅」原作「討」,據同上二本改。】 ,建封大怖,納官以自劾。李主佯示寬厚,召還,付以精兵,稔其熟也。後果怙權,漸侵朝政。時鍾謨、魏岑、李德明二三小人,以姦佞獲倖,傾害忠良。建封上書歷詆數子之惡,庭諍喧詬,請盡誅竄,進用公直。璟大怒曰:「武臣既握重兵,復干預國政,如何可事主君耶?」流池州,道殺之。才死,鍾、魏等目見建封為祟, 【 「目」一作「日」。】 厲聲曰:「吾為國擊邪去惡,欲誅君輩以肅朝綱,嗣君反誅於我,今奉候諸君, 【 吴本「奉」作「搴」。】 共辨於陰。」晝夕隨之。 【 吴校「夕」作「夜」。】 岑等呼道士奏章告天,竟不能脫,不月餘,二三子相繼卒。

  嗣主璟幼有奇相,惟義主徐溫器之,曰:「此子殆非人臣相。」 【 「相」字吴校增。】 溫食即命同席,南向以坐之。 【 吴本「向」作「面」。】 曰:「徐氏無此孫。」溫自金陵迎吴王於迎鑾江,大閱水嬉,還至百家灣,向夕暴風忽起,舟人束手於駭浪中, 【 他本「手」俱作「身」,今從吴本。】 溫四望無計,遂袒裼負璟於背,回語嬪御曰:「吾善游,不暇救爾輩,所保者此子爾。」言訖,風息,若神護。璟天姿高邁,始出閤,即就廬山瀑布前構書齋,為他日閒適之計,及迫於紹襲,遂捨為「開先精舍」。

  吴武讓皇既殂於丹陽,其族屬尚居泰州廨舍,先主自受禪已還,未暇措置,迨殂,方囑付嗣君曰:「邦君皆楊氏所有,天地事物之變,偶移在我,然順逆之勢不常。吾所憫孤兒婺女,僑寄殊鄉,令往泰州津斂楊族,安於京口,賙贍撫育,無令失所,男女婚嫁,悉資官給。」璟稟遺戒,遣園苑使尹延範具舟車調費,往泰般護。時王室在難,道路已亂,延範慮有他變,取子弟六十人皆殺之,惟載婦女以渡江。璟大怒,以延範腰斬,仍誅其族於市,以慰其冤。楊氏諸女二十餘人,選士族嫁之,奩匣閨橐,不失常度。

  江南故國,每至暮冬,淮水淺涸,則分兵屯守,謂之「把淺」。時監軍吴延詔以為時平境安,當無事之際,虛費糧廩,亟令撤警。惟淮將劉仁贍熟練防淮之事,具啟以為不可。未幾,報周師以閒者所誤,半夜猥至, 【 「猥」吴本作「猝」。】 郡人大恐。仁贍神氣閒暇,部分守禦,其堅如壁。周師斬閒者於岸,卷兵遂退。

  孫忌,高密人。孤貧好學,喜縱橫奇詭。時李先主輔政,忌謁之。口吃,與人初接,不能道寒溫,坐頃之際, 【 他本俱無「際」字。】 詞辨鋒起,不拘名理。主憐其才,辟置門下,後過江與徐玠同贊禪代之事,擢拜學士,為中書舍人,宋齊丘排出舒州觀察使 【 宋齊丘排出舒州觀察使 按陸游南唐書卷一一孫忌傳云:「齊王景遂排之,出為舒州節度使。」】 。州多黥隸凶人,曰「歸化軍」。忌因撫視不均,忽二卒白晝持刃求害於忌。賊由西門而入,忌坐東門,先見之,屏左右,厲聲揚袂招之曰:「吾在此」。賊已錯愕,謂賊曰:「爾輩殺吾未晚,大丈夫視死若歸,無名而死,然亦可惜。吾死,汝輩必不免,豈不少念所親負爾何罪,例殃其族乎?」因諭之禍福,賊漸留聽,又與之約曰:「吾解金帶助汝急奔,有追汝者,指天地神明為殛。」賊感其言,還帶而遁。 【 吴校「還」作「受」。】 其辨畫率類此。 【 「辨」一作「辦」。】 忌後擢拜,與馮延巳俱相。 【 「相」字吴校增。】 延巳醜其正,謂人曰:「可惜金醆玉盃盛狗屎。」後使北,周世宗不道甘言取悅於忌,問以江南虛實,兵甲糧廩。忌正色抗辭曰:「臣為陪臣,代主以覲天王,反以此鉤臣, 【 「鉤」一作「釣」。】 臣肯背心賣國以苟富貴乎?惟死以謝陛下爾!」世宗命斬之。將誅,南望再拜,遙辭其主,顧左右曰:「吾此一死,可羞千古佞臣賊子之顏,復何恨哉?」引頸迎刃。璟聞之,北面素服招魂,舉哀至慟,其痛幾絕。

  李彥真 【 李彥真 據馬令南唐書卷一七、陸游南唐書卷九劉彥貞傳,疑乃「劉彥貞」之誤。】 為楚、海州刺史,吏事精敏,聲譽日益。後移壽春,惟務聚斂,不知紀極,列肆百業,盡收其利。古安豐塘溉田萬頃,壽陽賴之。彥貞託濬濠為名,決塘以漲濠,濠滿塘竭,遂不復築,民田皆涸,無以供輿賦,盡賣之而去。彥貞選上腴賤價以市之,買足,再壅塘以畜水,歲積巨億。一旦酷暑,彥貞曉涼坐安輿行田,霆震暴起, 【 吴本「霆」作「雷」。】 黑霧入輿,卷彥貞入杳冥中,食頃擲下,爛碎於地。俄又飛火環其舍,帑庾廐庫,淨無孑遺,被焚者十餘人,大為兼併之戒。後主督縣吏取版籍,招舊主,復還之,以警天鑒。後子孫亦以禍敗。

  晉王景遂,先主第三子。天資雍睦,美姿容, 【 吴校作「美容止」。】 性和厚。讓皇殂於丹陽,遣送葬,望柩哀慟雨淚,觀者為之出涕。兄璟繼位,立為儲副,固讓不從,改字退夫以見志。接物得人歡心,喜與賓僚宴詠,投壺賦詩。好用美玉器,每以玉器行酒,客傳玩,惟贊善張易乘醉抵於地曰:「輕人貴寳,殿下豈當至是耶?」坐客失色。景遂收容厚謝, 【 「收容」疑「改容」之誤。】 撤以他器。嗣主遣易泛海使契丹,景遂手疏留之,曰:「朝中如易者幾希,宜朝夕左右,今泛不測之淵,投足黠虜,歸朝莫準。」嗣主荅曰:「張易奇人,海龍王亦懼之。」景遂一日朝服,忽於空中揖讓 【 忽於空中揖讓 墨海金海、守山閣叢書本「空」作「宮」。】 , 【 「空」一作「室」。】 謂左右曰:「上帝詔許旌陽召吾偕往,須當行矣。」 【 「須」一作「頃」。】 急入北堂,拜辭所生母,無疾坐亡。贈太傅,諡文成。

  常夢錫,鳳翔人。岐王李茂貞臨鎮,惟喜狗馬博塞,馳逐聲伎。夢錫抱學有才,雖為鄉里所重,以茂貞不禮儒術,故束書渡淮至廣陵,謁先主,辟置門下,洎受禪, 【 吴校「洎」作「主」。】 遷侍御史。詞氣方毅,深識典故,擢為給事中,悉委機事。歷言宋、陳、馮、魏輩姦佞險詐,不宜置左右。主深然之,事垂舉而主殂,遂為羣黨排擊,黜池州判官。起為禮部尚書,不復言事。自割地之後,公卿在坐,有言及大朝者,夢錫大笑曰:「君輩嘗言致君如堯、舜,何忽一旦自以大國為小朝,得無媿乎?」衆皆默散。夢錫文章詩筆精贍合體,然懶於編收,故無文集。方與客坐,奄然而卒。前數日,謂所知曰:「齊丘、陳覺輩敗在朝夕,但恨不能延數日之命,俾吾目見, 【 吴本「但」作「所」。】 然先在泉下,俟數子之誅。」果卒不久,齊丘雉經於青陽,陳覺、李徵古殺於鄱陽道中。

  宋齊丘,豫章人。天下喪亂,經籍道息。齊丘忿然力學,根古明道,宗經著書。鍾氏既亡,洪州兵亂,隨衆東下。先主為昇州刺史,往依焉,大禮之。齊丘本字超回,歙人。江台符 【 「江」當作「汪」。】 貽書侮之曰:「聞足下齊大聖以為名,超亞聖以為字。」齊丘慚,改字子嵩。先主深欲進用,為義父徐溫所惡,凡十年,溫卒,方用為平章事。遂樹朋黨,陰自封殖,狡險貪愎,古今無之。不知命,無遠識,事三朝,惟延卜祝占相者數十輩置門下。傳云齊丘少夢乘龍上天,至垂老猶抱狂妄,及國家發難,尚欲因其釁以窺覬,時已年七十三矣。事敗,囚於家,鑿土頓穿竇以給食,因而縊焉。平生無正娶,止以倡人為偶。亦封國,無子,以從子摩詰為嗣。

  世宗既罷兵,使鍾謨以誠來諭曰:「吾與江南大義已定,固無他慮,然人命不保,江南無備已久,後之人將不汝容。可及吾之世,繕脩城隍,分據要害,為子孫之計宜矣。」璟得命,乃修建康諸郡城池,毀者堅之,甲卒寡者補之。又議遷都,璟曰:「建康與敵境隔江而已,又在下流,吾今移都豫章,據上流而制根本,上策也。」羣臣多不欲,遂葺洪州為南都。洪州雖為大藩,及為都邑,則迫隘丘坎,無所施力,羣情不安之。下議來還,會疾作,殂於洪州,年四十六。

  後主煜幼子宣城郡公仲宣,國后周氏所生 【 國后周氏所生 「國」字原脫,據馬令南唐書卷六女憲傳、新五代史卷六二南唐世家、陸游南唐書卷一六後主國后周氏傳補。】 。敏慧特異,眉目神采若圖畫, 【 吴校「目」作「字」。】 三歲能誦孝經及古雜文。煜置膝上,授之以數萬言。因作樂,盡別其節,宮中讌侍自然,知事親之禮,見士大夫揖讓進退,皆如成人。棲霞道者,異僧也,能知往事,自鍾山迎於大內,令嬪御抱出此兒見之,自能合爪於顙,棲霞曰:「不祥之器也。此兒與陛下并后夙有深冤,以陛下積德,不能酷償,故為劫恩愛,賊託掖庭,割父母之肝腸,宜善養之而勿戀。」年五歲,忽自言曰:「兒不能久居,今將去矣。」因瞑目逝。周后在疾,聞之亦逝。煜悼痛傷悲,哽躃幾絕者數四,將赴井,救之獲免。

  韓熙載才名遠聞,四方載金帛,求為文章碑表如李邕焉,俸入賞賚,倍於他等。畜聲樂四十餘人,閑檢無制, 【 「閑」一作「閫」。】 往往時出外齋, 【 他本俱作「特出」,今從吴校。】 與賓客生徒雜處 【 與賓客生徒雜處 「徒」字原脫,據宋史卷四七八南唐李氏世家補。】 。後主屢欲相之,但患其疎■〈閒〉。既卒,愈痛之,謂近臣曰:「吾訖不得相熙載,今將贈以平章事, 【 吴本無「事」字。】 有此典故否?」或對曰:「昔劉穆之贈開府儀同三司。」乃援此制,諡文靖。主遣人選葬隴,曰:「惟須山峯秀絕,靈仙勝境,或與古賢丘表相近,使為泉臺雅遊。」果選得梅鼎崗 【 梅鼎崗 姚思廉陳書卷三六始興全叔陵傳有「啟求梅嶺葬之」之語,陸游南唐書卷一二韓熙載傳作「梅嶺崗」,疑是。】  【 他本「梅」下俱空一字,吴校補「鼎」字。案南唐書作「梅頤崗」,未知孰是,俟更攷。】 謝安墓側。命集賢殿學士徐鍇集遺文,藏之書殿。

  壽州節度使姚景,鍾離人。少賤,善事馬,郡刺史劉金收為廐奴。馬瘦瘠骨立者,景用唐刺史南卓養馬法飼秣爪翦,針烙啗熁,不數月,盡良馬。金暇日因至廐中,值景熟寢,二赤蛇長不及尺,戲景面上,金以杖叩脛,驚之,遽入其鼻。金因奇之 【 金因奇之 「之」原作「待」,據墨海金壺、守山閣叢書本及馬令南唐書卷一八廉隅傳改。】 ,引為親事 【 引為親事 馬令南唐書卷一八廉隅傳「事」作「信」。】 ,小心厚重,以女妻之。積勞為裨將,李先主昪重其為人,使鎮壽州。景無他技能,但廉畏有守。先是,屬郡苦於供億,刺史廳廡閒置一巨匱,俾吏投銀於中,滿則易之,謂之「鎮廳匱」,任內三易之,習以為常。景至,則首命去之,取與有度,諸郡頗樂。後至使相,八十三卒於位。何必讀書乎?

  建州老僧卓嵓明,戒檢清潔,精持無怠, 【 他本俱作「持律無怠」,今從吴校。】 徒衆甚盛。其目右重瞳,垂手過膝,嵓明自厭之,謂其徒曰:「此吾宿世冤業,有此異相,必為身累,出家兒安用此為?」及江南收建州,以上將祖全思、 【 「全思」一作「企思」。案十國春秋作「祖全恩」。】 查文徽率衆襲建,□師夜出, 【 吴校「師」字上無缺文。】 隔水而戰,陣酣 【 隔水而戰陣酣 據文義,似當作「隔水而陣戰酣」。】 ,文徽潛師以出,繼之以輕銳,腹背夾擊, 【 他本俱作「伏兵皆夾擊」,今從吴校。】 建人大敗,逾城而遁,保建安。及歸,無主, 【 他本俱云「逾城而遁歸建安,歸又無主」,今從吴本。】 內臣李弘義者 【 內臣李弘義者 「弘」字原脫,據新五代史卷六閩世家、陸游南唐書卷二元宗本紀補。下同。】 ,以嵓明有重瞳之異,可立為主,遂推戴為建安主。嵓明笑謂衆曰:「檀越何誤耶?吾修真斷妄,觀身如夢,君雖推我, 【 他本俱作「立我」,今從吴校。】 柰無統御之術。」果為李弘義所殺,弘義自稱留後。

  虔州妖賊張遇賢,循州縣小吏也 【 循州縣小吏也 按馬令南唐書卷二六妖賊傳、新五代史卷六二南唐世家,縣上有「羅」字。但劉昫舊唐書卷四一、歐陽修新唐書卷四三上地理志及樂史太平寰宇記卷一五九,循州有「博羅縣」,而無「羅縣」。】 。縣村有神降於民,與人交語,不見其形,言禍福輒中, 【 吴校「言禍福」上增「附民」二字。】 民競依之。遇賢因置香果於神,神謂衆曰:「張遇賢是第十八尊羅漢,可留事我。」遇賢親聞之,遂留其家,奉事甚謹。既而羣盜大起,無所統一,乃禱於神,求當為主者,曰:「張遇賢當為汝主。」衆因推為中天八國王,改年為長樂, 【 吴校作「永樂」。】 辟置百官。神曰:「汝輩可度嶺取虔。」羣賊奉遇賢襲南康,虔州節度使賈浩始甚輕之,殊不設備,賊衆蟻聚,遂至十萬。 【 他本俱作「十公」,今從吴校。】 遇賢自擇嵓際,據白雲洞造宮室。羣劫四出,攻掠無度。李主璟遣都虞候嚴思討之,邊鎬監軍,璟諭鎬曰: 【 他本「諭」俱作「謂」。】 「蜂蟻空恃妖幻,中無英雄,至則可擒。」果至,連敗其衆。 【 「果至」疑「思至」之誤。案:「嚴思」馬令南唐書作「嚴思禮」。】 遇賢日窘,告神,神曰:「吾力謝福衰,庇汝不及,善自為處。」 【 「處」一作「計」。】 遂執之,斬於建康市。

  徐常侍鉉仕江南日,當直澄心堂, 【 「當」一作「嘗」。】 每襆被入直,至飛虹橋,馬留不進 【 馬留不進 說郛卷八引玉壺清話「留」作「輒」字。】 , 【 吴本云「馬不敢進」。】 裂鞍斷轡,箠之流血,掣韁却立。鉉寓書於杭州沙門贊寧,答曰:「下必有海馬骨,水火俱不能毀,惟漚之腐糟隨毀者乃是。」鉉斲之,去土丈餘,果得巨獸骨,上脛可長五尺,膝而下長三尺,腦骨若段柱。積薪焚之,三日不動,以腐糟纔漚之,遂爛焉。

  ●佚文

  建隆二年十月,賜近臣冬服。有司言:「累代故事,止賜將相、學士、諸軍大校。」太祖曰:「不賜百官,甚無謂也,宜亦賜之。」自是文武常參官悉賜春衣自此始。

  輯自類苑卷二六

  景祐末,元昊叛,夏鄭公出鎮長安,梅送詩云:「亞夫金鼓從天落,韓信旌旗背水陳。」是時詩甚多,獨刻此於石。

  輯自類苑卷三五

  仁宗朝有數達官以詩知名,常慕白樂天體,故其語多得於容易。嘗有一聯云:「有祿肥妻子,無恩及吏民。」有戲之者云:「通日通衢過 @輕軿車,載極重而羸牛甚苦,豈非足下妻子乎?」聞者傳以為笑。

  輯自類苑卷六五

  吴僧贊寧,國初為僧錄,辭辯縱橫,人莫能屈。時有安漸鴻者,文詞雋敏,尤好嘲咏,嘗街行遇贊寧與數僧相隨,鴻漸指而嘲曰:「鄭都官不愛之徒,時時作隊。」贊寧應聲曰:「秦始皇未坑之輩,往往成羣。」皆善捷對。

  輯自類苑卷三五

  圓覺大師德明善詳夢。晉公鎮金陵,忽大病,自夢乘駿於通逵,馬躍中臥身於地。晉公甚猒,召明詳之。明應聲曰:「公善可賀,即日疾痊。」晉公曰:「何謂?」明曰:「馬蹶則鞍落。」果旬日勿藥自安,晉公解所乘馬贈之。

  輯自永樂大典卷一三一三九

  ●附錄

  文瑩師詩集序 鄭獬

  文瑩師集序 劉摯

  代書寄文瑩道人 劉摯

  謁金鑾瑩禪師 劉摯

  九日病起寄文瑩 劉摯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吴翌鳳跋

  鮑廷博跋

  張宗泰跋

  ○文瑩師詩集序 鄭獬

  文瑩師自荊州訪我於鄖溪之上,出其所為歌詩一巨軸,方予之躬事先壟,攬涕松下,而未能盡閱也。及茲北歸,道出白雪關,蒼山峭立左右如連璧,溪流其下,聲不絕耳,行之凡三日,累一百七十里乃盡,因得馬上盡觀瑩師之詩,得其佳句,則必回復而長吟,窈若么絃,瞥若孤翻,遂與夫溪山之靈氣,相扶搖乎雲霞縹緲之間,而亦不知履危石而涉寒淵之為行疫之勞也。浮屠師之善於詩,自唐以來,其遺篇傳於世者班班可見,縛於其法,不能閎肆而演漾,故多幽獨衰病枯槁之辭。予嘗評其詩如平山遠水,而無豪放飛動之意。若瑩師則不然,語雄氣逸,而致思深處,往往似杜紫微,絕不類浮屠師之所為者。少之時,蘇子美嘗稱之,欲挽致於歐陽永叔以發其名,而瑩辭不肯往,遂南遊湖、湘間。今已老矣,其詩比舊愈遒愈健,窮之而不頓,使子美而在,則其歎服之又何如也?瑩字道溫,錢塘人,嘗居西湖之菩提寺,今退老於荊州之金鑾。荊州無佳山水,又鮮有知之者,安得擕之以歸吴,俾日吟哦於湖山之間,豈不遂其所樂者。

  鄭獬鄖溪集卷一四

  ○文瑩師集序 劉摯

  文瑩喜讀書,才思清拔,博知世故,久以詩聞於人,而不知其始何為落於方袍中也。夫萬物受材分於天者,必皆有職,若瑩者失其職矣。予以嘉祐三年識瑩於荊州;後八年治平之丙午也,予入荊州幕,而瑩亦在;既別去,又三年熙寧之壬子,予南竄,復遇於長沙,是歲遂訪予於衡陽。蓋相與周旋二十年之間,其詩每見而每精。嗟夫,瑩老矣,以其平生之所學,與其高明之才,既皆無所用於世,而一措於詩,宜其所得如此,豈所謂詩待窮而後工者歟?雖然,其辭氣象巧,尤不覺其為窮人老夫之所作,是可喜也。自翰林鄭毅夫為其集敍,而其後至於訪余也,又出若干篇以為後集,曰「為我題之」,而其作猶未已也。昔滄浪蘇子美嘗稱其作曰:「篇篇清雄,有古作者氣態。」而鄭公之敍曰「不類浮屠師所作」,以謂「往往似杜紫微」。二公之言如此,為天下取信,余尚何辭哉?獨書其所以與之離合之故,致余意焉。癸丑夏五月題。

  劉摯忠肅集卷一0

  ○代書寄文瑩道人 劉摯

  白雲孤起飛杳冥,光如片玉輕如冰。

  出山歸山兩何意,行止偶然無滯凝。

  故人泛舟數百里,得得訪我湘江稜。

  二十年間四相遇,童顛疏鬢霜各增。

  寒齋笑語極微妙,共以身世均鷃鵬。

  瞥然去矣不我告,振錫忽借南風乘。

  聊一徘徊駐衡嶽,遂能放意窮臨登。

  崔嵬老骸不知倦,軟輿蠟屐勤躋升。

  窮巖險谷訪秘怪,往往清嘯猿鳥驚。

  長泉落石響寒玉,故意寫在朱絲繩。

  仰揮雲煙斂羽翼,俯聽毀譽真蚊蠅。

  書來所說謂如此,而惜攜手無友朋。

  又云吾廬已堪唾,況彼城市猶足憎。

  意若欺我在遷謫,故以勝事用誇矜。

  嗟如予者安足道,進退大計兩未能。

  平生雅志在林壑,誤落世紛親繳矰。

  悲吟黃鵠慕越客,謝病高居思茂陵。

  羡子徜徉類雲鶴,顧我拘窘如韝鷹。

  故應題詩遍崖壁,曷若寄我勤緘縢。

  山童癡立索書去,寫此安足傾愁膺。

  劉摯忠肅集卷一六

  ○謁金鑾瑩禪師 劉摯

  西城十里入溪林,頓覺塵埃脫醉襟。

  淺渚敗荷縈白曉,淡雲疏木抱清陰。

  陶潛但有思歸賦,韓愈殊無喜吏心。

  遺照主人應念我,試將秋思寫瑤琴。 【 [原注]遺照,堂名。】

  劉摯忠肅集卷一八

  ○九日病起寄文瑩 劉摯

  春城別去已秋窮,猶喜音書繼遞筒。

  身外光陰一飛隼,天南蹤迹兩飄蓬。

  夜烏三匝驚明月,胡馬長嘶向北風。

  無酒無人更無菊,重陽愁過鹿皮翁。

  劉摯忠肅集卷一九

  ○四庫全書總目提要

  玉壺野史十卷,兩淮鹽政採進本,宋僧文瑩撰。據晁公武讀書志,文瑩湘山野錄作於熙寧中,此書則作於元豐中,在野錄之後。前有自序云:「收國初至熙寧閒文集數千卷,其閒神道、墓志、行狀、實錄、奏議之類,輯其事成一家。」蓋與野錄相輔而行。玉壺者,其隱居之地也。文獻通考載玉壺清話十卷,諸書所引亦作玉壺清話,此本獨作野史,疑後人所改題,然元人南溪詩話已引為玉壺野史,則其來已久矣。若曹溶學海類編摘其中論詩之語,別名曰玉壺詩話,則杜撰無稽,非古人所有也。周必大二老堂詩話,嘗駁其記王禹偁事之偽;趙與峕賓退錄亦詆其誤以梁固之弟為固之子;王楙野客叢書又摘其誤以龐籍對仁宗事為梁適。蓋不無傳聞失實者,然大致則多可考證云。

  ○吴翌鳳跋

  右書一名玉壺野史,明朝止傳五卷,吴人吴岫訪得後五卷,四明范欽又從岫借鈔,始成完書。丙申夏日,借江帆本錄之未竟,閱明年,目疾大作,匄友人王凝足成之。脫句誤字,幾於十之五六,俟得善本正之。丁酉中元,枚菴漫士吴翌鳳書。

  此書訛脫,傳本皆然。己亥春二月,借朱文游丈藏本,凡用硃筆塗改校補一千六百餘字,雖未詳盡,亦頗精允。若其底本則與此無一不同也。暇閱錢遵王讀書敏求記,載有其從祖榮木樓校本,凡行閒脫字,一一補綴完好,殆即是本之祖乎?書以志幸。翌鳳又記。

  ○鮑廷博跋

  宋僧文瑩字道溫,錢塘人,工詩,喜藏書,尤留心當世之務。老歸荊州金鑾,紀述一時聞見,成湘山野錄一書,稱史材焉。是書亦所撰,體例略同,特所稱「玉壺為隱居之潭」,未詳所在耳。其自序云「傾十紀之文字,聚衆學之醇郁,以成一家之言」,葢方外之士所未有也。文瑩嘗游丁晉公之門,謂遇之甚厚,故野錄書晉公事頗佐佑之。朱少張嘗引歐陽公「後世苟不公,至今無聖賢」之詩以譏之。此書謂事僅於卷首一見,初無諛詞,其他紀載多與史傳相印證,似亦未可盡非也。又直齋陳氏云:「瑩及識蘇子美,欲挽致於歐陽永叔,瑩辭不往。」予攷湘山野錄云:「公尤不喜浮圖,文瑩持蘇子美書薦謁之,迨還吴,蒙詩見送,有『孤閒竺乾格,平淡少陵才』,及有『林閒著書就,應寄日邊來』之句,人皆怪之」云云。則瑩又未嘗不詣歐公也。傳聞異詞,其不可盡信葢如此。野錄已刻於毛氏津逮秘書,此則脫誤相仍,久無善本。是冊為吾友枚菴漫士手校,庶為精核,其閒一二事與宋史未合者,偶為正之。刊梓家塾,與隱湖舊刻竝行於世,讀者應有劍合之喜云。

  乾隆庚子六月望日,長塘鮑廷博識於寳繪堂。

  ○張宗泰跋

  文瑩玉壺清話十卷。文瑩長於詩歌,故書中多談詩之語,而字句閒有未愜當與事有未核者,畧為辨正之。吴淑贈行詩,有「浴殿夜涼初閣筆,渚宮秋早得懸車」句,當依詩話總龜作「漢殿」以對「渚宮」。馮瀛王贈竇禹鈞詩,有「靈椿一樹老,丹桂五枝芳」,當依宋史本傳作「一株老」為得。楊徽之御選十聯詩,江行云:「犬吠竹籬沽酒客,鶴隨苔岸洗衣僧。」寒食云:「天寒酒薄難成醉,地迥樓高易斷魂。」今脫去「犬吠」一聯,而誤以「天寒」一聯為江行詩,不知「天寒酒薄」云云與江行何干也。「李度工詩,有『醉輕浮世事,老重故鄉人』句,王朴為樞密,止以一聯於申文炳。」「一聯」下不當脫去「薦」字也。又宋詩紀事:「魏野居陝州東郊,真宗西祀,聞其名,遣中使召之,野閉戶踰垣而遁。」又澠水讌談:「上聞野有幽致,遣人圖之,故野有句云『幽居帝畫看』。」據是,則魏野姓名早達天聽,乃云「魏野身後,契丹遣使至,求野詩全部,真宗始知其名」,則非事實矣。又「開寳九年,錢忠懿來朝」云云,後三年來朝,按太祖崩於開寳九年之十月,太宗不踰年即改元,則後三年來朝,太平興國之四年也,敍述未為明晰。又翰林鄭毅夫題文瑩舊居云「春蘿途暗,浪花翻遠晴」,「蘿途」字不成文理,與楊大年之「鄰壤交歡」何異?當依宋詩紀事作「蘿逕」為當也。

  清張宗泰魯巖所學集卷一一

  玉壺清話十卷,佚文一卷 (宋)文瑩撰;鄭世剛,楊立揚點校 唐宋史料筆記叢刊 北京市:中華書局,1984,1997湖北第2刷

附錄:

湘山野錄三卷續錄一卷(左都御史張若溎家藏本)

宋僧文瑩撰文瑩字道温錢塘人交獻通考引晁公武讀書志以爲吳僧今按讀書志實無吳字通考誤也其書成於熙寜中多記北宋襍事以作於荆州之金鑾寺故以湘山爲名讀書志作四卷通考則續錄亦作三卷皆與今本不同未詳孰是厲鶚宋詩紀事稱交瑩及識蘇舜欽欲挽致於歐陽脩文瑩辭不徃今考錄中歐陽公謫滁州一條稱文瑩頃持蘇子美書薦謁之迨還吳蒙見送云云與鶚所言正相反豈别據他說未及考此書耶續錄中太宗卽位一條李燾引入長編啟千古之論端程敏政宋紀受終考詆之尤力然觀其始末並無指斥逆節之事特後人誤會其詞致生疑竇是非作者本意未可以爲是書病也吳开優古堂詩話論其以陽郇伯妓人入道詩悞爲陳彭年送申國長公主爲尼詩朱翌猗覺寮襍記論其載琴曲賀若一條悞賀若夷爲賀若弼姚寛西溪叢語論其記宋齊邱事失實葢考證偶疎未爲大失王士禎古夫子亭襍錄論其載王欽若遇唐裴度事小說習徑亦不足深求惟朱弁曲洧舊聞曰宇文大資言文瑩嘗游丁晉公門晉公遇之厚野錄中凡記晉公事多佐佑之人無董狐之公未有不爲愛憎所奪者然後世豈可盡欺哉是則誠其一瑕耳(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子部五十·小說家類一)

玉壺野史十卷(兩淮鹽政採進本)

宋僧文瑩撰據晁公武讀書志文瑩湘山野錄作於熙寜中此書則作於元豐中在野錄之後前有自序云収國初至熙寜間文集數千卷其間神道墓誌行狀實錄奏議之類輯其事成一家葢與野錄相輔而行玉壺者其隠居之地也文獻通考載文瑩玉壺淸話十卷諸書所引亦多作玉壺淸話此本獨作野史疑後人所改題然元人南溪詩話巳引爲玉壺野史則其來巳久矣若曹溶學海類編摘其中論詩之語别名曰玉壺詩話則杜撰無稽非古人所有也周必大二老堂詩話嘗駁其記王禹偁事之訛趙與峕賔退錄亦詆其誤以梁固之弟爲固之子王楙野客叢書又摘其誤以龎籍對仁宗事爲梁適蓋不無傳聞失實者然大致則多可考証云(四庫全書總目卷一百四十·子部五十·小說家類一)

湘山野録四卷

右皇朝熈寧中僧文瑩撰記國朝故事(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郡齋讀書志卷三下)

玉壺清話十卷

右皇朝僧文瑩元豐中撰自序云文瑩収國初至熈寧中文集數千卷其間神道墓誌行狀實録奏議之類輯其事成一家言玉壺隱居之潭也(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郡齋讀書志卷三下)

玉壺清話十卷

僧文瑩撰(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十一)

渚宫集三卷

錢塘僧文瑩道温撰及識蘇子美嘗題其詩後欲挽致於歐陽永叔而瑩辭不往老於荆州之金鑾鄭毅為作序(四庫全書·史部·目錄類·經籍之屬·直齋書錄解題卷二十)

湘山野録三卷 續三卷

鼂氏曰皇朝熈寜中呉僧文瑩撰記國朝故事(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六)

玉壺清話十卷

鼂氏曰皇朝僧文瑩元豐中撰自序云瑩收國初至熈寜中文集數千卷其間神道墓誌行状實録奏議之類輯其事成一家言玉壺者其隠居之潭也(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十六)

渚宫集三卷

陳氏曰錢塘僧文瑩道温撰及識蘓子美嘗題其詩後欲挽致於歐陽永叔而瑩辭不往老於荆州之金鑾鄭毅為作序(四庫全書·史部·政書類·通制之屬·文獻通考卷二百四十五)

僧文瑩湘山野錄三巻又玉壺清話十巻(四庫全書·史部·正史類·宋史卷二百六)

湘山野錄

作者:釋文瑩(字道溫;號不詳) (北宋) 撰  

部:子 類:小說家類 屬:雜事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三卷,续录一卷。宋僧文莹撰。生卒年不详。文莹字道温,钱塘(今浙江杭州)人,约宋仁宗嘉祐间前后在世。与蘇舜欽为诗友,蘇舜欽曾介绍他到滁州拜谒歐陽修,又游丁谓门下。熙宁中居荆州金銮寺。著有《湘山野錄》、《玉壺野史》、《诸宫集》等。此书成于宋神宗熙宁年间,以作于荆州金銮寺,因以湘山为书名。所记多为北宋杂事,其中颇有可供参考借鉴者,但也有因个人恩怨曲笔为佞臣回护之笔。此书《文獻通考》引晁公武《郡齋讀書志》作“吴僧”,误。《读书志》作四卷,《文獻通考》并续录作三卷,《宋史艺文志》亦作三卷,今从《四库全书》说。有《四库全书》本、《津逮秘书》本、《学津讨原》本、《说库》本、《古书丛刊》本、《择是居丛书》本。1917年上海有正书局排印本,1920年影印汲古阁本。1984年中华书局郑长刚、杨立扬点校本,与《玉壶清话》合刊。

玉壺野史

作者:釋文瑩(字道溫;號不詳) (北宋) 撰  

部:子 類:小說家類 屬:雜事之屬

參考資料:(《四庫大辭典》)

十卷。又名《玉壶清话》。宋僧文莹(详见《湘山野錄》)撰。玉壶,为文莹隐居之地。此书成于《湘山野錄》之后,约宋神宗元丰年间。作者收集宋初至熙宁中有关神道、墓志、行状、实录、奏议之类文集数千卷,并部分宋人诗文逸事,整理编辑成此书。其中虽有部分传闻失实,但大抵可资参考。有《四库全书》本、《墨海金壶》本、《守山阁丛书》本题《玉壺野史》,又《知不是斋丛书》本,《笔记小说大观》本题《玉壶清话》。又《說郛》本、《五朝小说》本一卷。1984年中华书局郑长刚、杨立扬点校本,与《湘山野錄》合刊。